郁熠朝将食盒放在桌上,強烈的酒氣熏得他眉頭緊蹙。半是威脅半是敷衍完周林檎,轉身發現林停晚已經自行離開了。他有些失落,可能是朝夕相處的時間增長,給了他一些誤以為的錯覺,覺得這樣相伴而行是常态。
這怨不得郁熠朝自作多情,就算此時,誰見了林大人盯在人身上含情脈脈的眼睛能不多想?林停晚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很沒出息,平時還能憑意念克制一下,現在酒意上頭,根本不受控。
尤其是明白心迹後。
兩人就這樣一坐一站,靜默不語了許久,直到天光大亮。
“阿晚……”郁熠朝想着要不就這樣說出來吧,他已經忍到極限了。最壞的結果無非是被此人厭惡,沒關系,他是個有耐心的人,就算林停晚不能接受,他也可以徐徐圖之。隻要他還能見到他……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輕撫上林停晚的頭,盤算着如何開口。林停晚被這個動作驚吓到,他猛然起身,後撤身體,慌忙中磕到了石桌一角,空酒壇滾落,應聲而碎,睡着的時清驚醒擡頭。
“怎麼了?”他口齒不清地問。
林停晚大夢初醒,按下時清的頭:“無事,睡你的覺。”
郁熠朝如果能動手殺人,時清因為同一個罪過已經死了兩次了。
林停晚恢複了神情,動手拆開食盒,開始麻木地享用早飯。甚至還沒忘給郁熠朝擺上一副碗筷。
郁熠朝無奈,隻能坐下,安慰自己這樣也好,還能維持一段表面的歡愉。
林停晚則邊假裝吃的熱火朝天,其實味同嚼蠟地心不在焉。還好,差點沒忍住親上去。喝酒誤事啊……
“喝了多少?”郁熠朝開始翻舊賬。
林停晚撇嘴,不滿道:“喝點怎麼了?你自己還去芙蓉春宵呢。我消遣一下也不行?”
郁熠朝聞言皺眉,一字一頓反問,“芙蓉春宵?”
林停晚的嘴又被醋封住了,不肯說話,隻将小菜嚼地“嘎吱嘎吱”響。郁熠朝見他這陣勢,無奈苦笑,盛出一碗尚還溫熱的粥,送到林停晚面前。
“喝了,不然難受。”他溫言道,“讓你在外面等一下我,隻消一兩句話的時間,你倒好,讓我一通好找。”
林停晚抱着熱粥,悻悻道:“人家姑娘大半夜地來找你……”
“所以?”郁熠朝挑眉。
林停晚悶悶地喝了幾口粥,坦然:“周林檎很适合你。”
溫婉大氣,家世清白而淵源深厚,她母親周聞竹也能給流風閣帶來更多生意,拿下周林檎,周聞竹都不用威逼利誘就能離開白家來到流風閣。而且她一心傾慕,俗話說,女追男,隔層紗,哪有男人會如此無情。林停晚構想中,就算不是周林檎,能嫁給郁熠朝的人,也該是這樣的。
郁熠朝卻笑了,他表情戲谑,不鹹不淡地回:“确實挺合适的。”
林停晚的心一揪,後悔剛才抛出這樣的話。
“但是我不喜歡吃蘋果。”如果林停晚稍微擡一下頭,就能看到郁熠朝深情的眼睛裡隻呈了他一個人,“我比較喜歡賞楓。”
林停晚心思混亂,酒氣還沒散,腦子不清醒,根本沒聽明白郁熠朝的言下之意,隻聽到不喜歡蘋果。林檎即蘋果。
“哦,那你得多吃點果蔬……”林停晚貼心道,還不放心地補充,“對眼睛好。”
郁熠朝真想擡起林停晚的頭讓他好好聽聽自己剛才說了什麼,他都被對面的酒蒙子氣笑了。罷了,就他這讓自己好好吃飯的樣子,就算表露心迹了說不定轉頭就忘了,改日他頭腦清醒的時候再說吧。
望着對面的人心不在焉地一勺一勺将粥送進嘴裡,也不知道一臉懵懵地在想什麼,光喝不咽腮幫子鼓了起來,他也是沒了脾氣,歎口氣接過碗,要親手伺候這祖宗。
這時店裡小二急匆匆跑來,喊道:“老闆!老闆!有位姓周的姑娘找你!”
林停晚一下捕捉到關鍵詞,将粥全部吞咽下去,擡眸望向郁熠朝。
郁熠朝顯然有些動怒,他起身對小二吩咐:“去把陳豐安叫過來,一盞茶的時間我見不到他,妙仁莊可以換莊主了。”
林停晚從未覺得自己醒酒竟如此快,僅消一盞茶的功夫。周林檎站在亭中,臉上滿是晝夜不眠的疲憊,仍掩蓋不了她綽約的風姿和绮麗明豔的面容。
“郁公子。”她打破僵局,“我知道你對我還沒有正式深入的了解,但是看在我心意不假,也不能給我一個機會?”
林停晚在糾結自己是否應該回避,思來想去腿腳也不想動,隻能抱臂倚在亭柱上,冷眼望着楚楚可憐的周林檎。
郁熠朝:“周姑娘,如果你聽的懂話就應該明白,首先我不喜歡你,其次,我也算是你老闆,别為了情情愛愛讓一家人沒飯吃。”
林停晚以為自己聽錯了,他是誰老闆?
陳豐安急急忙忙趕到,後面還跟着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華宿,陳老五十多歲的體格,站定還沒喘口氣就看一眼局勢,就明白過來事情來龍去脈,上來便把周林檎拉到身後。
“阿朝,别生氣,小姑娘愛慕你不是常有的事?家裡小姑娘一根筋,錨定了你就非你不嫁了,我回去說她。”
華宿也一臉懵,“老陳,你什麼時候多個女兒?你不是個老光棍?”
郁熠朝卻沒有玩笑的心情,隻道:“老陳,回去轉告周聞竹,如若她沒有誠意,接下來也不必合作了。白家也不失為一個好去處,不必用這樣的手腕來試探我。”
陳豐安心裡一驚,郁熠朝向來不會因為個人瑣事影響到商業大計,這下看來,此事性質便嚴重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