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好,這次知道和自己道别再走,還打包票做抵押,隻是抵押的東西怎麼看起來像是自己開在京城鋪子裡的東西?
盡管如此,郁熠朝仍覺心中悶脹,這是山雨欲來的前奏。
林停晚拽着體力不支的杜玄反其道而行,别人往樓下跑,生怕樓塌了把人砸死。林停晚偏偏往殘骸的高處走。這都不叫走,到後面都是塌陷堆疊的瓦石,攀在搖搖欲墜的一點支撐上,稍有動作,便會全部塌方。
兩人隻能手腳并用,向上攀爬。
終于,杜玄在前是廢墟絕崖,後是追兵的情況下被絆倒,一蹶不振。
“林……大人别爬了……”他氣喘籲籲,視死如歸,“你尋死,為何非得拉上我。老子還想活。”
“這場泥石流必是有人蓄意為之,太子的侍衛始終沒有出現,怕是不知被禁在何處。連太子的親衛都敢圍困,可想而知,對方必然抱着魚死網破的決心,而鋪排在這山中的護衛更是難以計數。”
“你的意思是,就算咱們不被砸死、淹死、埋死,也會耗死在這山中?”杜玄突然瞪大雙眼,恐懼蔓延上頭皮。
林停晚笑意滲人,“不然,他們為何先将太子支走,又試圖困死朝廷官員?”
“惡毒,這商戰太惡毒了!那,那咱們現在怎麼辦?”
“隻能出去求援。”
“可是白水城都是白家的勢力,我在摸排赝品布帛時接觸過,這股勢力強大的很,出去也未必有人幫我們。”
天空又下起了雨,山雨驟降,帶着狂風,拍打在人臉上,像是泥石流的石子般砸得生疼。
林停晚的眸光隐沒在昏暗的雨幕中,他聲音沉靜得令人害怕:“我自有辦法求助。當務之急是如何逃出這臨山囚籠。你看這側閣樓下面,有一條小溪還沒有遭到泥石流襲擊,你不是說你水性好?跳下去,趁着泥石流奔襲之前遊出去!”
杜玄現在隻想後面的追兵趕緊過來一矛戳死自己還來的痛快。
難怪當時情況如此混亂,他就隻拉着自己一個人跑出來,就知道沒什麼好事。其他人會不會被困死他不知道,林停晚給他選的路,絕對會比其他人先死。
“林大人,我是水性好,但不會飛啊。”這樓都塌成這樣了,但是目測依舊比林停晚之前跳的那層要高。而且且不說跳下去會不會被拍死在水面上,就單看這小溪,是真小啊,他更擔憂自己根本遊不到水裡就先擱淺在旁邊的碎石灘上。
他咽了咽口水,試圖找林停晚商量一下,然後便看到後面的追兵竟已經窮追不舍地跟上,僅有幾丈遠。
他還沒反應過來,便被林停晚一腳踹了下去。
——
日頭正曬,大漠黃沙漫天,熱風乍起,用砂礫将行走在大漠中的米粒席卷蹂躏。
郁熠朝走在大漠中,身前向着黃沙深處,背後便是奇異詭谲的大漠客店。
沒有人跟上來。
不對,按照道理來說,他記得有人跟着他,在他倒下的時候托了他一把。
可是根本沒有人。
有哪裡在汩汩冒血,滴在黃沙中,很快就消失。滴血的地方在隐隐作痛,是胳膊上被野獸撕扯的傷口。
但是痛的感覺似乎來自更上面。是肩膀。
還是沒有人跟來。那個客店裡奇怪的男子,那個他一走近就隻覺親近的男人……他賭了一把,但是夢到了那人跟了過來。
其實他已經回京了嗎?郁熠朝想。
可是為什麼我知道他要去哪裡?為什麼記憶中他跟上來的痕迹如此清晰?
林停晚,你又要走嗎?
我還想說一聲“對不起”,替郁家…….
好熱,大漠中的熱氣要将人淹沒。
快要渴死了……
“郁老闆?郁老闆!”
郁熠朝感到有水流浸潤,在他快渴死的時候救了他一命。
他試圖睜開眼睛,依舊一片茫然,“太子……殿下?”
江承璟看着他不對焦的眼神和胡亂摸索的手,放下手裡從衣服上撕扯下來的浸雨水布條,“郁老闆,你.....看不見?”
郁熠朝:“舊疾複發。”
另一個聲音生硬地插進來:“郁老闆瞎的倒是挺會挑時候,這般災禍下,怕是自身難保,别拖累别人。”
郁熠朝感覺眼皮沉重,像有千斤頂墜在其上。他肩膀疼到麻木,面上溫和道:“聽白大人這意思,咱們所處的境遇不太妙啊。”
江承璟面如土色:“是不太好。連日暴雨緻使臨山山崩,泥石俱下來不及躲避。好在當時白大人有先見之明,當機立斷躲進一處凹洞。才不至于被亂石滾死。”
郁熠朝:“我聽外面風雨聲漸弱,山崩之勢緩減,外面估計已經來了增援,但是殿下還在此,是……洞口被亂石封死了?”
白義正語帶刻薄,在太子面前也毫不避諱:“還不是郁老闆連人帶石頭砸下來,不然我與太子早就出去了!”
“倒也……不完全怪郁老闆。”江承璟試圖公正地解釋,“這洞口本就封上了,隻是上面還留有一方天地,本就夠不着,還時刻可能被山體坍塌威脅,不上去倒也是件好事。”
白義正:“那也是個出口,如今倒是好了,咱們徹底被封死在這裡了!”
郁熠朝醒來時得見熹微之光,那是他失明的眼睛緩和的兆頭。但是卻不是什麼好兆頭。
這半年來他失明的次數比過往兩三年都多,要麼是服毒,要麼是情緒激烈,他回憶起劉家莊的事情,恍若隔世,更不要說過往幾年四處奔走的生意日常。半年間找回了丢失的三魂七魄。但是代價是□□更加殘缺了。
往日失明,總是會隔上一段時日方能慢慢恢複,但是這次不然,他感覺沒有幾個時辰,竟然感受到了光。
是撞擊,在泥石流中奔逃時被撞擊後暈厥,可能牽連了眼睛,導緻在還沒有恢複的情況下強行見光。
這并不是個好消息。但是相比眼睛,他現在所處的情況似乎更為糟糕。
林停晚将侍衛吸引離開後,幾人便慌忙逃離即将坍塌的樓宇。郁熠朝隻記得兵荒馬亂的人群和崩塌的山體,而後似乎被山石撞擊,在急速的墜落和撞擊中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