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永貴讪笑,把被子疊了,另叫人送水進來,親自伺候趙權洗漱。
“不過是兩三日光景,待我擇好了人,再給你送來。”
“多簡單的事情,偏你要兩三日,哪處人牙子不做生意。”這府裡的奴才少說也有七八十人,都打發在前院,趙權屋子裡來去就那三四個,劉順是一個,另有一個常年在書房裡伺候,還有兩個春日裡着了風寒,都讓歇下了,堂堂郡爺,身邊竟連個伺候的都沒有。
方永貴無奈道:“我這就去找人牙子!”
他轉身要走,趙權喚道:“回來!早飯先給我擺上。”
*
江郁白端着托盤回到廚房,默默放回了竈台上。
虞盡歡湊到他身邊來,着急道:“你怎麼給端回來了?”
江郁白原是稻香州人士,自小父母雙亡,由姐姐撫養長大,江芸杏與白鴿城蘇家有婚約,江郁白五歲時去到白鴿城,他在那裡長大,并且認識了虞盡歡。
數年前,虞盡歡前往皇城謀生計,輾轉進了賢郡王府。
江芸杏患有心症,身子不太好,看遍了白鴿城裡的郎中,始終不見好。
江郁白便想着要替姐姐尋太醫治病,可他哪裡有路子,隻好先來了皇城,虞盡歡讓他進郡王府裡伺候,興許能結識些貴人,請動太醫出診。
“不知怎麼惹王爺生氣了。”江郁白低頭剝粽子。
“你這傻子,多好的機會能去伺候王爺,萬事與他熟絡了才好開口。”虞盡歡歎了口氣,“說來容易,你在蘇家雖是寄住,卻也是半個少爺,讓你去伺候人,一時半會兒也不是簡單的。”
這郡王府裡就趙權一個主子,江郁白如今在花園裡幫忙,他姐姐喜歡莳花弄草,于他來說,伺候花草比伺候人容易。
江郁白咬了口粽子,甜糯糯的。
虞盡歡瞪圓了眼睛:“這是給王爺的粽子,你怎麼能吃?”
江郁白納悶道:“這不是我包的粽子嗎?”
“那滿廚房的山珍海味,你若是都料理了,是不是都能吃?”
江郁白噎住:“那倒不是。”
虞盡歡道:“這廚房裡的雞鴨魚肉菜瓜米面都是有份例的,少了一星半點都不行,王爺每日吃了什麼,吃了幾口,誰人蒸的飯,誰人炒的菜,都得記下,這叫規矩,無關于食材貴重。”
江郁白眉宇間染上愁緒,“那怎麼辦?我賠銀子吧。”
虞盡歡忖了忖,小聲道:“就當是王爺給吃了,我回頭給他記一筆。”
江郁白松了口氣,正想咬第二口,嬷嬷跑進廚房,喊道:“王爺讓把早飯端回去,就那白粥跟粽子!”
虞盡歡:“......”
江郁白低頭看着手裡的粽子,失去了言語的能力。
虞盡歡像是知道他想什麼,說道:“你早起包了八個粽子,方管事來傳早飯時拿走了七個,就剩這一個了。”
江郁白垂着眼睛,濃密的睫毛顫了半晌,“下回别叫我來幫忙包粽子了,我再也不包粽子了。”
*
趙權托着腮坐在椅子裡,盯着那一盤切片粽子看,江郁白站在一旁,眼神淡淡的,微微繃緊的下颚線顯出幾分緊張。
“這粽子?”趙權用筷子撥了撥。
“粽子吃多了不消化,奴才給您切成片了,方便王爺品嘗。”
趙權瞟了他一眼,夾了一片粽子送進嘴裡,甜香軟糯,韌勁适宜,糯米的香氣與蜜豆的甜味融合得恰到好處,他近來葷腥吃多了,白粥甜粽正合口味。
“你叫什麼名字?幾歲了?”
“奴才江郁白,十七歲。”
趙權仰頭看着他的臉,這姓江的小子哪裡像個奴才,半天不見笑臉,臉倒是好看,這滿皇城裡也找不出這般俊俏的。
“手伸出來我瞧瞧。”
江郁白遲疑了一會兒,擡起白皙的手掌,手背向上,他的手指修長,指甲飽滿,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水,但也不是粗糙堅硬的手。
趙權握住他的手指,将他掌心翻轉朝上,細看他手心裡的老繭,不是習武之人,沒有厚繭,會寫字,粗重活幹的不多,估摸着不會伺候人。
兩三天的工夫倒也無妨,過幾日那兩位近侍病愈了,也就不必江郁白伺候着了。
“這幾日你就跟着我,庭院裡的清掃自有人幹,洗衣燒水也不必你,屋子裡打掃幹淨了,給我沏個茶,研個墨,出門聽吩咐便是。”趙權仰起頭,問道,“這總會吧?”
江郁白蹙起眉:“王爺的意思,是要奴才來屋裡伺候嗎?”
“不願意?”
江郁白搖頭,眼底浮起笑意,他一笑臉就紅,臉頰泛起薄粉,緊抿着嘴唇,唇角卻忍不住翹起,整個人柔和下來,似冰山融化雪蓮綻放,滿屋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