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權回程路上方開始懊惱,明天賜婚聖旨就要下來了,這事兒還沒跟江郁白說好,到底是有些虧心。
碰上這麼個外祖父,他也實在無處說理去,一代君王一代臣,他外祖還停留在先帝那會兒,自以為是前朝寵臣,豁了老臉就能求娶鎮國公府的女兒。
求娶謝沁芳這事,擺明了鎮國公不答應,否則也不必到聖上面前去請婚,剃頭挑子一頭熱。
趙權回府後去了書齋,他久不過去,院子裡冷清清的,都說書齋重地,哪有什麼要緊的,不過三兩本破書,閑時作畫,不是麻雀就是蛐蛐,俗氣得很。
他托着腦袋發了會兒呆,從檻窗裡瞥見江郁白的身影,手裡端着托盤,正往這裡走。
趙權坐端正了,心裡砰砰直跳,方演了一場用情至深,還得演一場強打強賣,實在是有辱斯文。
“王爺。”江郁白服了幾日藥,臉色紅潤了幾分,神情更顯柔軟。
趙權清了清嗓子:“不是讓你休息嗎?”
“我服過藥已經好多了。”江郁白把蓋子揭開,“我擀了面,還鹵了塊牛腱子,王爺用過飯了嗎?”
“在宮裡吃過了。”趙權皺眉,将書合上,“得空就多休息,别總往廚房跑。”
江郁白身體貼着桌子,指尖在木頭上扣了兩下,低着頭說:“我自己花銀子買的牛肉,不是府裡的。”
“不是說這個。”趙權歎息,把面碗端過來,“我嘗嘗。”
江郁白把筷子遞給他。
趙權撩起一縷面送進嘴裡,又喝了口面湯,“不錯。”
“你再試試牛肉。”
趙權連吃了兩塊,“好吃。”
江郁白抿着嘴笑。
趙權硬着頭皮吃了半碗,實在吃不下,擱了筷子,對江郁白說:“你搬張椅子過來,我有話與你說。”
江郁白把面碗挪去遠處的葵花漆木桌上,繼而搬了張圓凳,坐到趙權面前。
“你這兩日身體如何?那藥有效嗎?”趙權身體倚在扶手上,望着江郁□□緻的眉眼。
江郁白颔首:“身體舒潤了許多,多謝王爺,我會好好辦差的。”
趙權輕咳兩聲,眼神閃爍道:“那個診金的事情,我幫你問過了。”
他從旁抽出一張梨花宣紙,用紙鎮壓住,毛筆蘸了墨,詳詳細細羅列。
“宮裡的規矩,開府的皇子公主們,請太醫不收診金,但藥錢另算,一帖藥是十兩,攏共要吃三年,合計一萬零九百五十兩。”
江郁白揪起眉,瞳孔震顫。
趙權避開他的眼神,繼續說道:“往白鴿城去的太醫還沒回來,他的診金是一千兩,藥錢另算,不過據我估計,算上藥錢,也得過萬兩,前後加起來就是二萬兩,零頭給你抹了去。”
他說罷猶然望着那宣紙,不敢去看江郁白的臉色。
江郁白嘴唇顫了半天,握住趙權的手腕,“王爺,我那一千兩先給你,作為診金,再有藥錢,一帖藥十兩,一個月就是三百兩,我、我再去想辦法。”
趙權輕歎道:“可你又能想什麼辦法?”
“我那藥先不吃了吧,我閑時還可以去廚房和花房幫忙,能否多算我一點月錢。”
趙權就聽了前半句,闆起臉道:“你說什麼渾話?叫你好好服藥,轉頭又忘了?”
江郁白嗫嚅道:“方子我有了,或者等發病的時候再吃。”
趙權動了氣,把毛筆拍在桌上,濃眉緊蹙,眼神陰沉下來。
江郁白頂着他兇神惡煞的眼神,小聲說:“剛才那面......”
“那面怎麼了?”趙權怒問。
“要不你給我十文錢。”江郁白聲若蚊呐,“我菜市上買的牛肉......”
趙權徹底被他氣笑了,自顧自寫了張欠條,遞出去給江郁白,“你與你姐姐的病,我一定管到底,這一萬兩算你欠我的,多不退少不補,如何?”
江郁白心頭發沉,呼吸又急促起來。
趙權想要快刀斬亂麻,毛筆塞進他手裡,哄道:“簽了吧,也不是什麼頂了天的銀子,興許過幾年就攢起來了。”
江郁白糾結道:“王爺隻收我一萬,若是我簽了它,豈不是占了王爺大便宜嗎?”
趙權心中慚愧,臉色不顯,甚至乘勝追擊,沉聲道:“那你就幫本王一個忙。”
江郁白直起腰闆:“王爺說吧,我一定全力而為。”
“我之前與你說過,這兩年就要成婚。”趙權歎氣道,“我平日裡就喜歡聽聽故事逗逗鳥,找人撒撒氣,不喜約束,外祖為我找的那些都是将門虎女,盡是動刀動槍的姑娘,我實在害怕極了。”
江郁白納悶道:“王爺明明之前還說,要善待未來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