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懿登基後,陸續就殺了四個,前朝鬥得多狠,他不必追根究底,光這麼想想就知道了。
喝了半盞茶,沐國公又問道:“那小子打哪來的?怎生得這副模樣?”老爺子今日含蓄,就差把妖孽二字說出口。
“或是天上來的神仙,或是地府來的勾命鬼,反正不是凡人。”趙權打趣一般道。
沐國公執意追問:“你與我說句實話,當真是動了心?”
趙權硬朗的五官柔軟下來,眼眸子裡含着笑,幽幽道:“我這俗世裡的人,七魂六魄撐着身子,如今魂都沒了,心也去了他身上,外祖覺得,我這是動了心,還是被偷了心?”
沐國公哀聲載道:“先帝對你寄予厚望,你卻成了這麼個纨绔。”
趙權笑而不語,淡定喝了會兒茶,突然說道:“我記得你屋裡有一根千年人參,要不賞給郁白,叫他養養身體。”
沐國公抱着手臂,身體往椅子裡縮了縮,支支吾吾道:“虛不受補。”
“聞聞味道也好,我總不能空着手走。”
“不是給銀子了嗎?”
“那怎麼夠,總得有幾件闊氣的鎮場子。”
“不行不行,那是先帝賞賜。”沐國公撐着扶手站起來,忙不疊要走。
趙權即刻跟了上去,不依不饒道:“你那還有好幾塊黃玉,要不也給了郁白。”
“滾滾滾,跟你不是一家的。”
*
江郁白跟着逛了一圈,世子領他去了一處小院,過些日子他從國公府出嫁,這院子留給他住,這幾日緊趕慢趕修繕過一番,添了新的陳設擺飾。
世子夫人知他身體不好,怕他累着,留他在小院裡稍作休息。
未多時,趙權就過來了,手裡握着一個長漆盒,老爺子給的千年老參。
院子裡的桃花都開了,花色映在朱紅色的檻窗上,午後光線明亮,花香濃郁,江郁白坐在窗後發呆,托着腮昏昏欲睡,在紛繁濃密的花朵中,那張出塵脫俗的臉美得格格不入。
趙權立在窗前,深邃的眼眸裡映出少年清麗又稚氣的臉。
江郁白蓦地清醒過來,隔着窗戶與他說話,“你怎麼不進來?”
趙權把盒子遞給他,翻窗進去。
“奇奇怪怪。”江郁白嘀咕,把盒子放去桌上。
趙權突然想抱他,兩步走過去,從身後摟住了他。
江郁白轉回身來,左顧右盼,輕聲說:“這裡沒人。”
“有人在偷看呢。”趙權收攏了手臂,緊緊摟着他的腰,罩着他的後腦勺,迫使他靠在自己肩上。
“哪裡有人?”江郁白将臉靠在他肩頭,定睛往外看。
“五文錢。”
江郁白聞着趙權身上淡淡的沉香味,溫順地阖上眼,這般不出兩年就能還清藥錢了。
趙權抱了好一會兒,直到江郁白說:“我站累了。”
“時間不早了,你藥還沒喝,回去吧。”趙權松開他,去拿桌上的漆木盒子。
江郁白猶豫了片刻,小心翼翼握住他的小指,又慢慢往上挪,從手指握到掌心,最終牽起他的手。
趙權回頭望他一眼,轉而與他十指緊扣,“回家吧。”
江郁白默默在心裡又加了兩文錢。
回府之後,趙權正要進門,被侍衛統領邢徽叫住,邢徽湊到他耳邊嘀嘀咕咕說了幾句。
“你派人去寺廟裡打點,就說我與郁白姻緣天成,他身子骨不好是替我擋了煞。”趙權煩躁不堪,他畢生最恨命理之說那一套,陛下深信不疑,他家老爺子也喜這套。
邢徽抱拳,正欲離去,趙權忽然瞥見立在屋檐下的江郁白,他又把邢徽叫了回來,低沉道:“罷了,随他們折騰去吧,不必理會。”
他不想菩薩當了真,他想江郁白長命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