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晴好,惠風和暢。噼裡啪啦的鞭炮響聲裡,《勝春朝》劇組準時舉行了開機儀式。
雲燈翹着二郎腿坐在角落的器材箱上,身穿劇中的騎裝,束着飒爽的高馬尾,黑色發帶滾着銀邊,被十月末寒涼的秋風吹拂。白衣黑裙,足少年英氣,遠遠看去像一幅寫意的水墨。
儀式主持人講完開場白,開始介紹項目概況,攝像機對着舞台在拍。
鏡頭背後,她一隻手握着手機,指尖輕敲手機殼。臉色很淡,看起來仍從容不迫,隻有手指的動作顯出些等待的不耐。
導演鄧曉瓊比她更耐不住性子,在一旁走來走去,不時朝舞台上張望。
情況離譜到有些好笑。
開機儀式是提前請人算好了良辰吉日,不宜随便改期。《勝春朝》劇組實際已經開拍了小半月,但直到今天,都還沒見男主角的影子。
雲燈主演的這部戲偏女子群向,即使是男主角,戲份也隻是跟女二号持平,所以原定演員是個去年剛有些起色的三線小生,咖位合适,演技也過關。
不幸的是,這位小男主在進組前一周忽然升咖,跳票去偶像劇裡演霸總了。
甯可毀約賠錢也要去演男主,顯然是覺得來給女人的戲做配降低了身價。
“早該看出那小子空有一張好臉,沒半點職業道德。”鄧曉瓊義憤填膺地推眼鏡,“稍微有點紅的苗頭就翻臉不認人,頭發短見識更短!以後肯定走不遠!”
“富姐消消氣。”雲燈不緊不慢道,“你微信步數都已經登頂了,要不要坐下歇會兒?”
她跟鄧曉瓊認識有些年頭,劇組之外私交甚好。這位姐嫌“曉瓊”“小窮”的會把她叫窮,于是朋友們都改口富姐富姐地叫。
片場工作時雲燈多數還是會叫她導演。這會兒看她實在焦慮得不行,往旁邊挪了挪讓出一半位置給她坐,擡頭望去,“你看這水晶玻璃天,湛藍的。秋高氣爽,我日子選得不錯吧?”
“爽不起來啊!還沒親眼看見主演就位,我放不下心。”
鄧曉瓊哪有心情賞景,一屁股坐她旁邊問,“你老公什麼時候到?”
“今天可全靠他救場。否則開機儀式上沒有男主角,照片傳到網上非炸鍋不可。”
“不知道,飛機延誤。”雲燈說,“實在不行就讓他單獨補拍。”
鄧曉瓊又問,“那待會兒大合照怎麼辦?你身邊總不能沒有男主角啊。”
雲燈認真道:“留個空位回頭把他P上?”
“……”鄧曉瓊豎起拇指,“真有你的。”
葉平川是央影表演系畢業,從大學算起已入行十年,國際電影節得過獎,拿過影帝小金人,穩穩的一線。
以他現在的行情,要接劇怎麼都得是去超s+項目裡挑大梁。來補位演一個角色高光還不及女配多的男主?殺雞用牛刀,簡直是無稽之談。
但雲燈在這裡。
關系又實在不一般。
夫妻情誼大過天。什麼咖位番位,都不及同在小紅本上的那一位。
三年前兩人因電影合作相識,由戲生情,戀愛結婚一路順遂羨煞旁人,圈内外提起來都當作一段美談。
關鍵時刻把葉平川搬來救火,劇組上上下下都松一口氣。
隻除了雲燈自己。
“那麼接下來,就有請我們的主創團隊上台!”
拖延時間也有限度。直到主持人cue到流程,無法再繼續等下去,雲燈幾不可聞地歎氣,同和導演一起上台。
劇中主要演員站成一排。她作為絕對一番被簇擁在正中央,接過話筒,準備面對即将到來的尖銳提問。
手機在腰間震動了兩下。
她動作略頓,蓦地擡眼望向遠處,挑眉一笑。
媒體記者的鏡頭占據在各個角度,不停歇地閃爍。穿過密集的機位,她的目光敏銳地定位一個風塵仆仆的身影。
“葉平川真的來了?”
“我的天,真是他!”
人群自覺地分開一條路。
葉平川私服低調現身,黑色風衣裡月白襯衫散着領口,慵懶不羁,襯起一張帥得過分張揚的臉。
閃光燈更頻繁地打來。雲燈從容微笑,身旁也悄無聲息地騰出了一個空位。
葉平川目不斜視,大步挾風地走到台前,接過話筒,在她身邊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