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交相輝映,故事在這座繁華的不夜城中正式上演。
謝憑淵公務繁忙,平日并不參與人擠人的燈會,這次是受親友所托,陪鎮國公家的小公爺姬垣一起出來相親,免得孩子露怯。
話雖如此,他也不甚懂得風花雪月之事。
早年間他在老家曾有位未婚妻,說是兩人還在娘胎時便已經定下,是指腹為婚的娃娃親。可惜那女子實在身體羸弱,都已經定了成親的日子,卻還是沒能撐到進京之時。
謝憑淵本就對男女情愛不甚熱衷,隻嫌後院吵鬧會耽誤他做公文上朝,索性便以思念故妻之由,回絕了無數聯姻。
否則也不會三十出頭了,還是孤寡一人。
侯府與國公府的長輩叫他來相陪,自然不可能是相中了他身上的超絕孤寡力。而是指着他相貌俊美,儀表堂堂,跟着來壯壯門面。
等見着将軍之女段婉心,姬垣可比他活泛多了,又是給買糖人,又是陪放河燈的,完全不用操心。
他便隻當個移動的人形門面就夠了。
同樣與他跟着當擺設的,還有段婉心的侍女言秋。
段婉心隻出發前心裡打鼓,見了人壓根不怯場。前面一對青春男女似乎很談得來,言秋便也隻安靜地跟着,買了什麼幫着拿一下而已。
姬垣慣會讨女孩子歡心,但凡段婉心多看一眼的東西,他即刻便買。
小姐倒是玩得歡快。可憐言秋隻有一雙手,很快就要拿不下了。
“給我吧。”謝憑淵溫聲道。
沿街的燈光映亮他高挺的鼻梁,眉眼十分好看,說話的聲調也叫人如沐春風。
尋常小厮侍衛必不會生得如此高大英俊,氣質非凡。姬垣和段婉心說話時,她站在後方聽得不真切,沒聽到謝憑淵是何身份,隻憑穿戴推測他也是國公府裡的人。便遞出兩包糖糕,一盞兔子燈,不卑不亢地行禮,“多謝大人。”
壓根不打算推辭一點。
謝憑淵接過物件,略有些訝異,“不必客氣。”
他隻是客氣,其實沒想過言秋會真的讓他拿東西。
她不像一般侍女,在主人家面前誠惶誠恐地低頭說話,也不覺低人一等。
“讀過書嗎?”謝憑淵又問。
怎麼還搭起讪來。言秋也是沒想到,隻得矜持地回話,“讀過一些。”
“前面就是最大的花燈!要猜燈謎,對對子才能拿到。”
姬垣放出豪言,“婉妹妹放心,我定為你赢來燈魁!”
每年元宵會上最大最精美的一盞花燈,被稱為燈魁,往往都是由皇室在民間召集能工巧匠制作,形同禦賜。赢走燈魁是無上榮耀,平民百姓拿回去足可當傳家寶。
“更何況不隻有我,還有……”姬垣正欲炫耀,被謝憑淵用眼神打斷。
謝憑淵自幼啟蒙,少年科考更是連中三元,是那屆驚才絕豔的狀元郎。
已是十幾年前。
這些姑娘還在牙牙學語的年紀,哪知道許多。自然也不曉得,目下禦前最受寵信的大臣,今夜竟與他們作陪。
“我家言秋也是厲害的。”段婉心信任道。
如她所說。主事人以十二月花神出題,姬垣對了四個月便開始卡殼,言秋上前補齊剩餘的——說是剩餘,多少有些叫小公爺汗顔。
連猜燈謎也是,大有一人之力薅空老闆題庫的架勢。謝憑淵并沒有出場的機會,看她跟别人打擂台,大殺四方,烏眸中興味愈濃。
雖然隻是對對子這樣玩樂的小把戲,但也能看出人的知識儲備,再加上思維敏捷,更不像是個普通侍女。
段婉心如願拿到了燈魁,開朗道,“平日我不愛做功課,都是言秋幫我的。”
這似乎并不值得驕傲。可她說起來與有榮焉,姬垣也被這真性情的姑娘可愛到了,正要開口打趣時,鬧市中忽然有受驚的馬匹疾馳而來。
正朝着他們的方向!
事态突變。人群被踩踏哀嚎着倒下,慌亂無序。屋檐陰影處,隐匿的暗衛閃身而出,飛到謝憑淵身邊,将四人護住。
“卡!”
鄧曉瓊拿着小喇叭喊,“謝大人你手上動作多餘了哈,别以為鏡頭看不見。再來一條。”
“……”
溫和鎮定的表情瞬間裂開。葉平川擡手比了個ok。
“你幹嘛了?”雲燈在戲裡沒看見。
遊人們四處逃竄,慌不擇路。群演撞過來時,她首先擋在段婉心身前。
葉平川卻下意識地伸手攔在她腰側,抵開即将擠到她身上的重量。
如果雲燈真的被撞倒了,或是站立不穩,他再去扶,反而不用卡。
但壞就壞在這超前的條件反射。是不符合角色當下感情進度的。
死手,反應太快了。
“能幹嘛。”葉平川自己也來氣,沒好聲調,“手抽筋入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