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人就會有偏見。葉平川這個關系複雜又并不了解的姐姐也是一樣,想法不樂觀。
聽到助理說雲燈跟葉清走了,他哪兒還坐得住等,趿着拖鞋就來樓下找人。
這兩個人碰到一起,雲燈或許不會吃虧,但大概率也不會聊得很開心。
劇組那麼多事本來就夠煩了,再多個人來給她添堵,他都怕給雲燈氣出個好歹來。
雖然他似乎并沒有見過雲燈真正生氣的樣子。
但是莫名覺得,一定很恐怖。
他主動過來當個靶子,葉清想找事也罷,大不了把目标轉移到他身上。起碼能少去煩點雲燈。
葉平川從不是害怕吃虧的人。
與其說物質條件太好,才讓他養成這樣混不在意的松弛性格,其實更依托于精神的豐足。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無論是什麼樣的塌天大禍他都有底氣擺平,多大的損失他都輸得起。
稱之為傲氣也不為過。
“你這麼急着跑下來幹什麼?”葉清的話同神情一般耐人尋味,“還怕我吃了你老婆麼。”
“是啊。”他用十分純情,亦十分惡心的語氣說,“我老婆就是很香啊,往這一坐跟個小蛋糕似的。”
“……”
一個被窩裡真是睡不出兩種人。
受不了一點。她留下“兩個裝貨”的評價揚長而去。
感覺雲燈不會再給他加宵夜,葉平川一口氣把剩下的養生盅喝光,“她沒給你找事吧?”
“就聊了幾句劇本。”雲燈有一絲好奇,“你對自己的姐姐評價不高诶。”
仔細些看,兩人的眉眼确實有幾分相似。隻不過葉平川随了母親更多,五官是被基因精心雕琢過的精緻。葉清則是輪廓和氣質更突出,或許是因為藝術生出身,很擅長利用妝容和穿搭。強烈的個人特征能讓人忽略五官,哪怕遠遠看到,也會留下大美女的印象。
反正比在家愛穿派大星同款綠底紫花大褲衩的弟弟強。
“難評。”葉平川說,“反正她從小就看不慣我。”
“那跟我有什麼關系呢,我又沒有惹過她。”
“啧,怎麼會沒關系?”
他理所當然道,“畢竟在她眼裡,你現在還是我老婆。萬一她因為看我不順眼去給你找事連累你了,那我還不得給你跪下道歉麼。”
“可她已經知道我們離婚了。”雲燈說。
葉平川一怔,立刻表明清白:“不是我跟她提的!”
“我知道。”
雲燈手指點了點,“吃完了吧?把勺子放下,該回去睡覺了。别這麼意猶未盡的。”
非婚生子女的成長環境有多天差地别,估計他想破腦袋也想象不到。
他同樣不知道的是,有時愛與恨都不需要緣由。
即使從未主動招惹過誰。他隻是在花團錦簇的人生坦途上,自顧自地幸福着,就足夠讓旁觀者嫉恨。
尤其是腦袋裡裝着“我原本也應該擁有”的旁觀者。
“我挑中勝春朝的版權之後,順便還看了她别的小說,發現裡面的人物設定一個很有意思的共性。”
雲燈說,“她的小說裡百分之八十的父親角色都是非常慈愛的正面形象,或許也反映出作者潛意識裡對父愛的渴望。”
電梯上升。隻有兩人的聲音,在不大的空間裡回響,顯得有些沉悶。
“那個阿姨我小時候也見過一次。好像是因為家裡出事人都快被抓了,她要逃去國外,帶着孩子不方便。”
葉平川試圖為自己的父親澄清,“是我爸主動提出把她接回家的,我媽也很想把她當女兒養在身邊。可她不願意跟我們一起生活。那時候我還帶着禮物去找她玩呢,她從來都不理我。”
“因為看你像黃鼠狼給雞拜年。”雲燈精準評價。
“……”
葉平川說,“那也沒辦法。”
被接回葉家時,葉清已經是能記事的年紀了。出生以來從沒見過的男人忽然出現,對着她自稱父親,告知她被母親抛棄——怎麼看都不像是可以輕易接受的變故。
和母親一起生活時,她是沒有爸的野種。後來到了葉家,她又成了賤女人留下的禍害。
仿佛無論在哪裡,永遠都沒有光明正大地活着的機會。
“已經被抛棄過一次的小孩,會有很強的戒心,很難再信任别人。”
雲燈說,“因為要自我保護。萬一又被傷害,就不會那麼痛苦了。”
葉平川轉頭看向她。她卻隻平靜地望着電梯門,側臉是波瀾不驚的柔和。
電梯叮的一聲打開。兩人并肩走向房間,雲燈正要刷房卡,被他側身一擋,握住了手腕。
“你也是嗎?”葉平川問。
雲燈不由自主地笑起來。
他鄭重的語氣并沒有哪裡可笑。但這就像種條件反射,她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麼,“不許再問咯。等下我要破防了。”
“……”
“那好吧。先别急着回去。”葉平川又叫她,“來我這兒,有東西給你。”
他剛剛參加的活動在古鎮舉行,免不了帶些當地特色當禮物。
其中還有下午現做的鮮花酥餅,能把人香迷糊。葉平川十分自律地宣布,“我隻在采訪時吃了一塊,配合宣傳。結束之後一口都沒吃。”
這兩個月他商務邀約很多,已經飛了好幾次,每次回劇組都要帶東西,雲燈房間裡堆得到處都是。
嫌從酒店再帶回家裡太麻煩,她大部分都給梁天,譬如鮮花餅這樣的吃食就分給劇組的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