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防萬一翻臉,傅謙明拿巨額違約金要挾她,她必須得找個既有實力,腦子又聰明的,最好還是知道情況的。
她滿臉期待地望着雲燈,“我會給你掙錢的。違約金我也自己付,你可以壓着我的片酬從裡面扣,直到還清為止。”
除了雲燈,她也找不到可以更放心地求助的人了。
在這部戲殺青之前,她必須為自己找到出路。
雲燈說,“我考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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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戲份的日子裡,葉平川比意料之中更快地迎來了發小的探班。
程沐風不常到劇組這種地方,拿手機拍了幾張照,見了他就是一句銳評,“怎麼半死不活的。”
葉平川臉色慘淡,“在吃愛情的苦。”
程沐風不懂他在矯情什麼,隻一味地打聽妹妹的近況。
妹控的程度,讓葉平川都從悲傷中分心無語了片刻。
“真那麼擔心放不下,你幹脆把公司遷上海去得了。”
程沐風隻說,“南江家裡事多。”
他難得來一趟,不管哥們死活是有點過分,還是象征性地安慰了葉平川幾句,“吵架了?認錯了沒有?實在不行你跪下試試。”
“……”
葉平川一點也笑不出來。
“我現在覺得自己根本,完全,從頭到尾,一點點都不了解她。”
程沐風說,“當初你閃婚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
“跟閃不閃有什麼關系啊!隻談一天我也敢結婚。”他倔起來還是那副理想主義的死樣,“隻要相愛就可以結婚。”
可是究竟有沒有愛呢。
雲燈說那麼多,他根本就不在意自己有沒有被利用,從哪裡開始被利用。
他在乎的隻有愛。從以前到現在,雲燈真的從沒愛過他嗎?
從來沒有?一點點也沒有嗎?
他難以确定是應該相信自己被愛的直覺,還是信她的話。
“如果你聽到的聲音,和自己憑感受和直覺和智慧綜合得出的結論不同,甚至截然相反,”葉平川說,“你回選擇相信哪一個?”
“信自己。”程沐風言簡意赅。
“可是這樣的話,”他難得自省,“會不會顯得我很自戀啊?”
程沐風頗為驚訝,“你又不是第一天自戀。”
“……”
“但你也從沒有毫無根據地自戀過。”
程沐風道,“言語是會騙人的,即使沒有欺騙,也會造成誤解和歧義。行為不會。”
遠的不說。葉平川過生日時收到一卡車的無盡夏,被他連夜在發小群裡炫耀了八百遍。想起來都鬧心。
愛與不愛一看便知。不知道這兩口子有什麼好折騰的。
“今時不同往日。”葉平川深知,自己不可能再像從前無牽無挂時那樣自信。
接連遭到否定和打擊,再堅固的心也會遲疑。刺痛的心悸又有誰會想要去反複體驗呢。
可他還是想再去問雲燈,毫無意義地,一遍遍地問她。
為什麼。怎麼會呢。
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什麼毛病,該去挂個專家号看看。二十七年來,他的人生中從未有過匮乏愛意的光景,為什麼現在會對于得到一個人的愛這樣頑固執着。
程沐風眼看他又默默地碎掉,陪了一會兒,臨走之前叫他别忘記吃晚飯。
“我老婆不讓吃晚飯。”他心碎地說。
現在他既沒有晚飯,也沒有老婆。
“……”
程沐風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再見。”
葉平川沉浸在自己沉痛的領悟裡,擺擺手沒有送。
不多時,梁天卻又打來電話,問雲燈在不在他身邊。
“今晚還得來京市呢。”梁天說,“她說想補會兒覺,應該是在房車上。現在時間差不多了,我怕她錯過高鐵,麻煩川哥你去叫醒她。”
“你讓她自己去京市找你彙合?”葉平川眉毛立刻擰起來。
梁天被這句突如其來的質問噎到了,“呃……對,是啊。”
雲燈又不是不認路。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劇組所處位置離京市不遠,正常開車走高速一個多小時就能到。高鐵也是短程。
雲燈私人行程很低調,除公開場合外不帶保镖,都是怎麼方便怎麼來。
她也不太擔心會被認出來。用她的話說,街上美女那麼多,戴上帽子口罩,隻要不大喊我是誰誰誰,壓根沒人會死盯着你看的。
這樣臨時安排并不是第一次,隻是從前葉平川都不知道。
“我在這邊找兩個人陪她去,你到高鐵站接她。”
他說完想想還是不放心,“算了,我讓司機開車直接把她送過去吧,地址發給我。”
“哦哦,好的。”
葉平川窩着一腔無名火,大步流星地去找人。不曉得是氣她缺乏安全意識,還是氣自己,居然現在才知道。
申雪舒走後,雲燈自己在車上睡覺。
她調了兩個鬧鐘,到點了響起來又嫌煩,都給按掉了。高鐵還可以改簽,反正今晚過去就行。難得困意纏綿,她還想再多賴半個小時。
車門打開的聲音她沒有聽見。自顧自地蜷在沙發上沉睡,眉眼間挂着淡淡的倦意。
葉平川悄無聲息地蹲下來,看着她,心裡那點窩火早已消散殆盡。
跟照片裡又不太一樣了。
她看起來很累。
葉平川舍不得叫醒她,視線薄霧般籠罩在她身上,無聲地流動。
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一張臉,仿佛是合着他的心意長出來的,每一處都是恰到好處的順眼。
尤其是安安靜靜地抿着嘴巴,不淨說那些叫人去死的話,這樣子真是惹人憐愛。
讓人半點也生不起氣來。
心裡頭酸溜溜的。葉平川撇撇嘴,心想還是看着時間讓她再睡會兒好了,放輕動作地給她拉了拉毯子,才注意到她的左手腕上,晃晃蕩蕩地挂着着隻腕表。
相當眼熟。
葉平川頭腦空白了一瞬,清楚地聽見胸膛裡傳來心跳狂亂的巨響。
當然會眼熟。因為那是……
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