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力氣挑釁,顯得沒有休息的必要。
天色擦黑時她終于洗漱清爽,趴在床尾吃外賣披薩,看葉平川蹲在地上收拾行李。
他沒穿上衣,被抓紅的痕迹沖完熱水澡後更加明顯,很漂亮的排線,雲燈隻欣賞不心疼,被折騰得過分了,不報複回來心理不平衡。
“你好兇啊。”她聲音綿軟,抱怨也像是撒嬌,“待會兒還要坐飛機呢,幹嘛做得這麼狠。”
葉平川裝好一隻行李箱,起身又去拿另一個,餘光裡見她手伸了伸,轉頭叼走她吃剩的披薩邊,含混不清地說,“不這樣,怎麼能讓你接下來幾天都想着我?”
回家過年前還得去趟京市應酬,雲燈不想陪他一起,他也隻是這麼一提,沒有強求。要不是之前用了人,他自己也不願意去。
雲燈隻吃一塊就飽了,下床跟他一起收拾。大件基本都已經裝好,隻剩下些容易遺漏的小物件,在房間裡檢查。
她看見那張舊校卡放在桌上,跟葉平川的身份證件放在一起。拿起來看了一會兒,說,“其實客觀一點評價,我還挺喜歡這名字的。字形漂亮,念出來也好聽。”
可惜雲和燈都是飄搖不定的東西,遭遇風雨就會消散。華而不實,算不得什麼好寓意。
十來歲時她毅然決然舍棄這個名字,以為能把泥濘的過去也一刀斬斷。現在年紀又大了些,才知道當初的想法是天方夜譚。
“那我以後也多這麼叫叫你。說不定聽着聽着習慣了呢,就不會那麼在意了。”葉平川笑嘻嘻地攬她的腰,“小潘同學。”
他打心底裡覺得,如果上學時能跟雲燈當個同桌,枯燥的學校時間一定會變得非常有意思。他也不會一放學就想跑回家打遊戲了。
說不定還來得及影響一下她的性格,可能就不會變成對人類失望的悲觀主義小貓。
雲燈點頭,“可以試試。”
或許是因為劇組殺青,她最近格外好說話,看人的眼神也特别溫柔——還是一視同仁的,連對他也溫柔,看得人心都要融了。
雖然全世界都得到她的好臉色,但葉平川私心裡覺得,還是自己分到的比較多。
他又悄悄托朋友在國外的展會上定到一隻水頭不錯的紫翡手镯,希望能幫雲燈延續好心情。
盡管并不順路,他依然先陪雲燈飛到南江,把她送到了家門口。
雲燈在南江有個小公寓,是她婚前買來自己住的地方,結婚後跟他住一起就再沒回來。離婚的大半年裡,她忙得到處飛,根本沒有假期,基本也都是空置着。
葉平川原本想說可以直接回兩人的家裡住,反正離婚以來她就隻是人不在,常用的東西都原樣放在那裡,跟一次漫長的出差——或者說離家出走沒有區别。
可他再一想,以兩人現在的關系,她估計不樂意黏那麼緊,别把人逼急了連年都不願意跟他過了,就改問她有沒有提前叫阿姨打掃過。
雲燈點了點頭,沒邀請他進門,“還不走嗎?别誤機了。”
“馬上,”葉平川磨磨蹭蹭舍不得走,“要不你再送我下去一趟吧。”
“……”
雲燈忍俊不禁,“然後你再送我上來,我再送你下去,再上來這樣麼?請問這個流程需要幾次來回呢,先讓我先考慮一下再說。”
“就一回,你送送我。”他舉手發誓,“我保證上車就走。”
雲燈隻好又陪他回到車庫裡,感覺像回到熱戀期。不過那時葉平川還要小裝一下,送她回家後隻是自己一個人在樓下轉悠幾圈,背着酷哥包袱,撒嬌沒這麼直接。
“不要跑太遠去玩,别人叫你出去喝酒别喝到很晚,也别空着肚子喝。酒醒了記得吃早飯,記不住就提前告訴我,我給你點。”
葉平川絮絮叨叨地囑咐,仿佛她才是要出遠門的那一個,“我争取兩天之内把事情搞定,大後天回來要是找不見人,我就躺在你門口哭個肝腸寸斷!”
很有力的威脅。
雲燈乖巧點頭,“知道啦。”
葉平川又最後親了她一下,眼中滿溢的憧憬笑意清澈透明,“等我來接你,一起回家過年。”
雲燈看着他上車,又看着那輛車載他駛出地下停車場,覺得有一部分的自己被他帶進了車裡,剩下的部分卻還留在原地。以至于随着車開得越遠,她就被撕扯得越痛。痛到很想大聲尖叫。
須臾間她甚至覺得自己已經那麼做了,直到察覺旁邊有車用前燈在閃她,才回過神,發現她隻是站在原地發呆。
駕駛座車窗降下,最先露出的還是那個像被牛舔過的韓國歐巴頭。
雲燈對他豎了個中指,轉身往電梯的方向走。
“搞快點。”黑K從車窗裡探出頭,朝着她喊,“飛機上沒人,不用化妝。随便收拾點東西帶上就行了。”
雲燈沒理他,回到家門口,行李箱還放在那裡。她輸入密碼打開門鎖,擡腿把箱子踢了進去,力氣不大,箱子沒滑多遠就停下來,和門口保持着半死不活的距離。
她沒有管行李箱,進卧室打開衣櫃,拿了條黑色短裙。
裙子是薄紗質地,深v露背,和苦寒的深冬極不般配,但很适合在她的目的地穿着。顔色完全符合她現在的心情。
她換了裙子,在零下的溫度裡寒毛豎立,也沒有披件外套,就這樣面無表情地打開保險櫃。裡面放着幾套貴重的珠寶首飾,幾塊金條,重要合同和少量現金,還有她的護照。
她拿出護照,最後看了一眼手指上的鑽戒,摘掉放進保險櫃。臨走時關櫃門的手頓了一下,又回頭,從層層文件底下抽出一張照片。
十年前的照片,有點糊,還很舊。因為當時手機相機的畫質還沒那麼高清,并且她拍得很匆忙。
照片上葉平川獨自坐在校門口的露天咖啡廳,托腮翻着一本厚厚的專業書。沒有拍到書名,但她知道是《演員的自我修養》,兩人約定好的接頭暗号。
那是他們很久之前就約定好的見面。
她本可以早點告訴葉平川自己高三轉到港市讀書,換了志願的大學,卻又怕葉平川知道她違背約定,生氣失望,就會抛棄她。
她那時在陌生的新環境裡,最基本的生活語言都不太通,過得不太順利。很需要留個認識的人聊聊天,緩解壓力。
傅謙明不允許她身邊有任何親近的朋友,唯有這個遊戲搭子沒被發現。她用葉平川排解寂寞到次年高考,終于算是适應了環境。
利用完,也到了該說再見的時候。
葉平川至今都不知道。其實約定的那天她也去了,隔着人群看他喝完三杯咖啡,翻完了整本書,還拒絕了一個星探的搭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