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說:“姑姑,我敬你是個懂規矩的,舅老爺那頭還等着她分娩,這會兒正是緊要關頭,疏忽不得,外頭就是有天大的事,她也不能出府!”
羅姐兒也在旁邊啜泣:“讓小姐扮作我就是了,有姑姑領着,出不了岔子。”
“憑你能替她作保?回頭壞了事,你就是把命填上也不夠使。”老爺由長随攙扶着,緩步下階,“不要都杵着,出來,把這門,還有這窗全鎖上。每日膳食定時送她門口,都少與她說話,讓她謄抄經文。我也是為着她好,不然等孩子出來,她哪有個做娘的樣子?這性子早該磨了!”
門窗閉合,南宮青光腳追過去。她趴在門上,從那縫隙裡看夫人:“娘。”
她叫她。
“你從前不是最喜歡乘歌嗎?”南宮青伸手,虛抓夫人的衣袖,“她識字是你教的,你抱她的次數比抱我的次數還要多。你為什麼不說話?你說句話吧,啊,我求求你說句話吧!”
她往下滑,泣不成聲。
“我作畫你不吭聲,我出門你不吭聲,我以為你知道,我以為你明白!你要我學規矩,我學了,你要我嫁個人,我找了,這些年我還不夠乖嗎?為什麼,你做娘就是為了傷我的心嗎?我盼着你開口,盼着你抱我,可是你怎麼能對乘歌也這麼殘忍?我不求你愛我,我隻求你讓我出去。”
夫人慢步下階,輕輕理着衣袖,置若罔聞。
南宮青拍着門,喊道:“你生我是為什麼?就是為了讓我做個任人擺布的乖女兒嗎!那你為什麼還要教我作畫?我以後畫給誰看?沒有陶乘歌……我還是什麼南宮青……”
她伏在門前,失聲哽咽。
“狂女……剜心也不過如此……何教我……與你同車做知己……”
天黑黢黢,雨裡,似有鼓聲徘徊不去。
咚、咚!
“天地賦命,”那年杏花風中,陶乘歌駕車高吟,“生必有死!自古聖賢,誰獨能免[1]?青娘,即使回了家,也不要忘記今日。你我各乘風波,總有再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