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寄鴻自認很了解陳褛,但他料不到。
陳褛他,曾經真心誠意地想要為自己奉上一枚戒指。
打發了那個店員離開,他坐在窗邊,将那兩枚小小的指環托在手裡,心中滋味讓自己都覺得陌生。
梁寄鴻一度把和陳褛的關系理得很清楚,他們可以上床、一起工作,而不得越雷池一步,他自信地以為自己可以做到。
但為什麼自己在看到這枚戒指的時候,會這麼難過。
陳褛那麼個一聲不響的人,根本不懂什麼是浪漫,但他會偷偷記下自己的尺寸,找好珠寶行,提前半年訂一枚戒指,計算着日子,想要等到公司上市之後,最開心的時候送給自己。
梁寄鴻隐隐約約地察覺到,自己也許做錯了一些事,失去了很重要的東西。
但是不會的。
他想。
陳褛隻是很生氣,他那麼喜歡他,不會就這樣放棄他的。
自己可以一手創建潮信,當然也可以挽回和陳褛的關系。
何況他面對陳褛時,總是遊刃有餘。
梁寄鴻将屬于自己的戒指戴在手上,将另一枚妥帖地收回盒子,放進了書房的保險櫃裡。
接下來的日子,他動用了一切關系去找陳褛,到底因為譚學謙從中作梗,終于找到線索已經是兩個月後了。
他一個大學同學在陳褛所在的學校攻讀博士學位,無意間知道梁寄鴻在找人,幾經輾轉拿到了陳褛的電話。
彼時陳褛已經開始了研究生課程,從譚學謙的别墅搬到學校附近的一個租住的小公寓。
商科的東西對于他來說并不算難,陳褛學起來很快,慢慢地他終于清晰地意識到自己在和梁寄鴻的生意裡犯了多麼愚蠢的錯誤,但這些錯誤并不是因為他弄不懂商業邏輯,而是因為他曾經錯誤地以為,他和梁寄鴻之間不是生意。
顯然梁寄鴻不是這麼認為的。
利亞姆在他隔壁大學讀研,隻要有空就會來陳褛的小公寓裡,和他擠在一起。
他甚至教會了陳褛打遊戲,兩個人經常一整天不出門,窩在沙發裡打一個下午的遊戲。
這天也是這樣,趁着周末兩人打遊戲打了個頭昏腦漲,眼看時針到了六點鐘,陳褛起身去廚房打算做兩份意面随便填填肚子。
天剛擦黑,沸騰的熱水讓玻璃蒙上一層水霧,隻開了一盞小燈的廚房有一種格外的寂靜,陳褛剛剛把面條下鍋劃散,手邊的電話突然震動起來,是一個陌生的号碼。
他沒有多想便接通,電話那邊沒有人說話,隻有淺淺的呼吸和令人窒息的沉默,但陳褛就是知道那個人是誰。
他剛猶豫要不要挂斷,那個熟悉得讓他一聽就心髒沉甸甸下墜的聲音便通過電流,飛越大洋響在他耳邊,好像知道他要幹什麼似的。
“别挂,陳褛,是我。”
隻一個名字出口,梁寄鴻就開始說不出話來,嗓子像是卡了一枚刀片,不上不下。
他和陳褛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時候,好像隻是兩個許久未見并不熟絡的老同學,需要借着電話互相問候。
許久,陳褛才開口,輕得像一個無可奈何的歎息:“怎麼?”
“我……”
梁寄鴻清了下嗓子,裝作随便寒暄的樣子:“最近過得怎麼樣?我聽說你回去讀書了?”
話出說口自己先酸了一下,什麼時候自己到了需要從别人嘴裡知道陳褛近況的地步?明明他們才是最親密的人!
“還不錯。”陳褛說。
“讀書累嗎?”
“還好。”
這樣敷衍的态度,應該足夠梁寄鴻大發雷霆挂電話了,陳褛想,而對方的反應卻讓他有些意外。
他聽見梁寄鴻艱澀說:“當時……怎麼不說一聲就走?”
“沒什麼好說的。該說的話,我已經和你說完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梁寄鴻的聲音終于染上了怒意。
這麼多年的情分,怎麼會那麼輕易就把所有話都說完。
“這話該我問你,梁寄鴻,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沒事就不能找你嗎?”
陳褛按了下眉心:“沒事的話我挂了。”
“等等,别!”
“我,我打來隻是想問問你過得好不好,你在外面人生地不熟的我會擔心。”
梁寄鴻越說越覺得不放心,沒了針鋒相對的隔閡,十多年習慣到骨子裡的想要照顧他的情緒重新擡頭,甚至變成了數落:“一聲不吭就跑出去留學,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任性,。”
“還有……”
梁寄鴻終于含糊地說:“陳褛,我想你了。”
這樣的話說出口,連他自己都有些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