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契闊」雅間内,一共四個人,除了陳幸予還握着酒瓶,驟停了要給程故舟再次倒酒的動作之外,其餘兩個,都在聽到程故舟語氣赤誠的道歉之後,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
陳幸予愣了幾秒,随即把酒瓶往桌子上一落,克制着怒氣問道:“各位,這是演的哪一出啊?”
沒等程故舟張口解釋,安智明先發了話:
“丫頭,我是真不知道程總這是唱的哪一出,不過你可得記着啊,是你安叔我,給你争取來的權益~可别把這份功勞記在你新老闆頭上,他隻管好好出錢雇你就行了!”
陳幸予眼眉一挑,聽出了安智明玩笑之下對她和程故舟兩個人的“敲打”和“勸和”,可她依舊不買賬,她在意的,已經不是所謂的職場權益和待遇了。
沒等陳幸予反問,作陪的铖威高層緊跟着陪笑接話:
“安總,這話可有失公允啊,要不是我們程總,答應幫您妥善‘安排’方兆興方總,将來陳經理工資的兌現,也是困難不小啊!”
安智明一聽“方兆興”三個字,臉上的鄙夷和輕蔑一覽無餘,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就開始罵:
“我已經對方兆興仁至義盡了!可以拿的都會讓他拿走,但多一分都别想再跟安新要!這些年他吃裡扒外,背地裡害安新受了多大的損失,我都不想提!要不是念在還是親戚,我早把他送進去吃牢飯了!”
陳幸予眼看在座的兩位自然而然地繼續對話,聽起來既像沒把她當外人,又像絲毫沒考慮她的感受,她隻好繼續沉臉聽着,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這時程故舟離開了自己的座位,展着笑臉走到陳幸予身邊繼續安撫她,“幸予,這件事,并沒有你想的那麼複雜,但我知道,對你來說,這件事并不簡單,有什麼疑問,先坐下說吧!”
看程故舟過來解圍,陳幸予扯了扯嘴角坐下了,她餘光瞥見程故舟回到自己座位的時候,還順手帶走了她手邊的酒瓶,放在了他自己的椅子腿旁邊。
陳幸予轉了轉手裡的空酒杯,又看了看桌上三雙期待的眼神,尤其是程故舟一臉緊張的樣子,隻淡笑着說了句:
“其實沒什麼問題了,恭敬不如從命,還是要感謝各位領導的擡愛。”
表情最先放松的當然是程故舟,其餘兩個人,也沒再說半句,開始心照不宣地互相招呼吃菜。
成年人的世界大概就是如此有意思,比如這場宴席,每個人達到自己目的之後,都識相地看破而不說破,這種既互相成全又彼此掩飾的默契,也算是難得。
宴席散了之後,程故舟安排專人送安智明回公司,陳幸予陳經理,被程總單獨帶回铖威科技,理由是要她補簽并購保密協議,提前熟悉業務。
還是那個簡約又氣派的會議室,陳幸予抱着手肘,一雙冷若冰霜的眼睛,直直瞪着程故舟。
反觀程故舟,拉了他的老闆椅挨坐在陳幸予身邊,臉上的笑已經快要堆出褶子,“小星,寶貝……”
陳幸予當即打斷:“程董事長,請您自重,注意影響。”
“好,陳經理,”程故舟立刻坐正了上半身,還把笑容收了一半,“拜托你,消消氣。”
“……”陳幸予沒搭理程故舟,可原本瞪得圓圓的眼睛,還是忽閃了一下。
以程故舟現在和陳幸予的距離,哪怕是她睫毛顫一顫,他都能看清,“所以……過陣子你會來铖威上班吧?”程故舟又開始試探。
陳幸予眼睛又瞪圓了,“程故舟,我要是不來呢?”
程故舟話接得痛快,一門心思順着陳幸予說,“不來也可以,在家好好休息,調整身體也蠻好的。”
陳幸予冷笑,“那豈不是白白浪費了程總為我如此處心積慮?”
程故舟眉眼間爬上一絲無奈,“幸予啊,我隻是想,抓住這種可能性,再接近你一點。”
陳幸予聽了這句話,心裡雖有觸動,卻也勾起了委屈,“我說程故舟,難道你看不見,我已經努力走向你了?”
“幸予,正是因為我看見了,所以我才想用我的力量,做得更多一些……”
程故舟看見陳幸予臉色柔了下來,繼續剖白心迹:
“我的确是因為你入職了安新,最後才決定收購他們,但今天,安智明主動過來為你要求待遇,我真的沒有準備。之前你還提到在安新被‘欠薪’,還要我給你介紹個律師……”
陳幸予看程故舟說到這的時候,沖她眨了眨眼,她鼻子哼一聲,臉上浮現了微不可察的笑,她沒說話,安靜等程故舟把話說完。
程故舟當然看出了陳幸予被勸動了,語氣也漸漸放松,“就算你氣我沒提前征求你意見,但這份你應得的待遇,無論誰來兌現,你都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當然,如果你覺得在铖威工作,你無法适應,随時告訴我,我們再調整。”
陳幸予垂眼認真思考着程故舟的話,她自知這些年,一個人掙紮掙錢的艱辛,況且并購已經達成,她本就左右不了什麼,目前這個結果,的确已經是最優解了。
不過這場對話,還是以陳幸予一句“回去會好好考慮”收場。
兩個人離開會議室,陳幸予順着程故舟貼心又紳士的引導,在铖威科技的大樓裡穿行,她不是沒看見,他們所行之處那些像聚光燈般追着她投過來的目光,有多熱烈。
原計劃和程故舟晚上小别之後的約會,當然随之取消了。
至此,在安新上班的時間,也開始進入了倒計時,就算不簽署保密協議,陳幸予也不會提起關于并購的半個字,她甚至有些舍不得能在安新摸魚擺爛、做個小透明的日子。
而且,令她有些崩潰的是,她的睡眠質量也每況愈下,有時甚至一晚上都相當清醒,在想什麼,仔細回憶,她也記不太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