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刻,一道帶着不可置信的聲音自她身後響起,“姐姐!”
雲浸按下熄屏鍵,轉過身來。
雲遇有些跌撞地向她走來,面上帶着一絲委屈。
雲浸歪了歪頭,為這一錯覺感到好笑。
蓦然,前面不遠處的雲遇與她記憶中那個不同階段的小孩的身影重合,她歎了口氣。
“還認得我嗎?”
“姐姐!”雲遇傻兮兮地笑着,也不說什麼。
雲浸無奈,“跟我過去,與你的同學道個别。”
雲遇乖乖地跟在她身後。
暖黃色的薄針織毛衣與淺綠色的長裙為喧鬧的酒吧帶來一抹清新的色調,頭頂的燈光更襯得她肌膚如玉,未被毛衣遮擋的鎖骨清晰可見,泛着暖白瑩光。
道完别後,兩人往酒吧出口走。
猝不及防間雲浸對上一道略帶探究的目光。
她坦然大方回望,目光滞了一瞬,腳步不由自主停了下來。
那人站在各色燈光侵染的高處,如玉溫然,容色惑人。
再看一眼,實則君子藏鋒。
她斂下心頭的顫意,揚起恰到好處的笑容,朝樓梯上的男人點了點頭。
連策直直地望着她,這時小舞台上的民謠歌手已經不見蹤影,換上去的是一組搖滾樂隊,場内氣氛被帶動得很火熱。有碰杯喝酒的人,有随着歌曲身體律動的人,有找角度錄着vlog的人……
身影如海,聲音嘈雜,調酒師晃動冰塊的聲音響起又落下,落下又響起,周而複始。
此間喧鬧,她隻看到他,他隻看到她。
雲浸和連策的目光穿透晃動的人影,鑿過辨不清的聲音,黏黏地捆系在一起。
男人站在木制彎曲的樓梯間,背着光。牆壁挂着各色樣式的酒瓶,樓梯頂墜滿了叮當作響的風鈴與垂吊式氛圍燈,左邊是喧嚣的吧台中心,右邊是寂靜的酒品展覽。
時暗時明的光映襯得他時隐時現。
他站在其間,揉合了鬧與靜,生生掌控了突兀的界限。穿堂風自前方吹來,頂部的風鈴搖曳着發出清脆的聲響,夜風灌進他的白色襯衫,隐隐勾勒出他那勁瘦有力的腰。
他的面容看不真切,但那雙幽深的眼睛卻穿透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準确無誤地朝她看過來。
眼神極具侵略性,像是一頭窺伺已久的孤狼。
對方似乎是笑了一下,隔得有點遠,有幾個人在她眼前不斷穿過,她倒也不算太确定。
她看見對方下了樓,和身後的一個高大的男人進了調酒台裡。
彼此雖然皆未置一詞,但是雲浸卻覺得兩人好似已經交流過許久。
雲浸回頭看了一眼還在發懵的雲遇,垂眸輕聲道:“走了,我送你回酒店。”
吧台中央。
連策耐心教完有疑問的調酒師後,眼睛不受控制地凝在酒吧門口,好似在回味那抹柔和的晚風。
在酒吧裡,比他想象中的還要早見面。
“咋了?怎麼心不在焉的?”林博初揮了揮手。
“今晚很熱鬧。”連策倚在一邊的酒櫃旁,清冷的眸子望向遠處,像是在看什麼,又好像沒落到什麼上。
林博初喋喋不休:“那可不,今天周末啊!其實吧,今天還不算熱鬧,你是沒見過……”
從今晚雲浸的目光中,連策知道她猜出了自己是誰。
那坦然回視的笑意中藏着明晃晃的揶揄與意料之中,在暖黃的燈光下無處遁形,全部透過不近人情的黑夜跑到了連策的眼中。
這般想着,他眼中彌漫上點點笑意,覺得終該如此。
—
“你住在哪個酒店?”雲浸拉好安全帶,調出導航。
雲遇沒有說話,靠着椅背皺着眉毛,似乎是很難受,聲音都帶了幾層疲勞,“姐姐,我不想住酒店。”
雲浸關了導航:“不記得了是吧?那我幫你重開一間。”
雲遇的酒醒了大半,這時候才發覺自己迷失在了甜蜜的夢境裡。
他抿了抿嘴,不情不願說出了個酒店名。
雲浸無意識地彎了下嘴角,發動車子。
夜風獵獵,月色彌漫。
雲浸從地下停車場走出來,緊了緊身上的毛衣。
按下電梯,電梯門合上的聲音和微信提示聲振動的聲音重合,雲浸垂眸。
【連策:到家了?】
【雲浸:快了,在電梯。】
對方沒有再回,好似隻是純粹确保她的安全。
今晚不期而遇,卻又恰逢其時。
今晚兩人心照不宣,沒有重提相遇之事。
從對方的性格推斷,大概對方跟她一樣也覺得沒有必要大張旗鼓進行網友會晤吧。
至少雲浸是這麼認為的。
秋風卷起滿地的殘葉,這晚似乎是平平無奇的一晚,但有些什麼東西好像在以不可預測的速度在悄然改變。
晚來不知意,故人難藏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