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策皺了下眉,似怕驚擾一場容易破碎的夢般,輕喊:“雲浸。”
雲浸的眼睛盯着溫泉水面缭繞着的水霧,應道:“在呢,我沒有不舒服,别擔心。”
說完兩人之間又是一靜,不規律的玩水聲也沒有再響起。
雲浸覺得她是想說些什麼的,可是又不知從何說起。
連策:“雲浸,你剛剛說,想和我聊聊你的家人?”
雲浸:“對,是這樣。其實……我很早之前就遇到過你。”
隻是你忘記了。
她在心底默然補充。
說實話雲浸的内心是有一點失望的,但理性層面她也知道對方不記得她才是事實、才正常,可她自認如今尚且做不到不在乎。
她也說不清她耿耿于懷,多年來未曾忘記的場景,到底是因為什麼。
可能是她不想一個人獨守一份沒有跟當事人分享到的記憶,也可能是她被内心久埋且封鎖多年的惡劣因子所催化,讓她一個人困在隻有她自己知道的記憶裡,自食惡果。
許是雲浸又一次長久沉默,連策終于忍不住從湯池那頭走到了屏風前。
連策敲了敲屏風,三聲。
雲浸回過神來。
雲浸走過去,本來是想再找個舒服的地方挨着就這麼跟連策繼續聊下去,但是屏風中央的開合設計讓她有點好奇,她停在屏風中央,看了幾秒。
“喀”的一聲,屏風就這麼被雲浸輕易地拉開。
她下意識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是裸杏色的吊帶裙,吊帶領口不低,裙長及膝,露膚度正常。
這些都是一次性的衣物,但由于财大氣粗和追求質感的明延,這些衣物的親膚度很好。
雲浸抿了抿嘴。
頭一回,雲浸覺得這個屏風屬實沒有什麼存在的必要。
連策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嗓音低低的。
“在想什麼?”
他的身材同他的眼神一般,極具侵略性。
雲浸的視線矜持地從連策的幾塊腹肌上移開,用若無其事的語氣道:“過來吧,我們繼續聊。”
連策尋了雲浸對面的位置靠着,眼睛緊緊盯着對面面若桃花的女人。
這時候私人湯池的“私人”二字的意味就顯現出來了,湯池不夠大,兩人的距離不夠遠。
雲浸看了眼對方波瀾不驚的雙眸,仿若所有的惡意都不能将他眼底的鎮定擊垮。
她恍惚了一瞬,被他帶回到了過往:“嗯,我第一次見你,是我十六歲高一那年。太久遠了,你真的毫無印象才是正常的。當時我母親經搶救無效過世,我等在手術室外的長廊……”
雲浸的嗓音清淩淩的,叙述着他們初遇的經過,其實連策有一點模糊的印象,但可惜也隻是一點,不足以被她帶回當時此刻。
雲浸:“後來,我也是聽到那人喊你我才知道你叫‘liance’,我第二次見你,便是你記憶中的初遇。”
說到這裡,雲浸突然就釋懷了,她笑着繼續說:“很戲劇性的是,我第二次見你,并不知道你就是我初遇見到的人。這麼一看,我們兩個對于彼此相識的回憶,也算殊途同歸了。”
連策盯着她的笑眼,問:“最後是因為我在微信自爆姓名,你才将你回憶裡的初遇和二次相遇整合起來?”
雲浸垂眸:“嗯。”
他有點意外,還真是巧合。
講到家裡的情況,一瞬間雲浸的目光深遠。通過雲浸的話,連策對雲浸的家庭構成有了大概的但又清晰的了解。
雲浸的母親去世後,雲父雲鶴再娶。對方叫梁子殊,是雲鶴大學時候的初戀,是他此後經年的白月光。
大學時兩人因誤會而分手,雲父遵從家裡人的安排娶了同校的美院高材生師妹姜織,兩人婚後感情相敬如賓。
後來再遇兩人誤會解開,雲鶴又剛好得知白月光離婚許久不曾再婚,他便迅速對其展開追求,最終梁子殊帶着比雲浸小六歲的兒子嫁入雲家。
“大概”是因為連策從雲浸平靜的話語中隻得出了客觀的事實,他無法進一步窺探雲浸内心對于現在的家人的想法;“清晰”便是因為他能通過她的三言兩語拼湊出一個俗套的另類破鏡重圓的故事。
池闆上放置着一個簡約的原木小長桌,上面擺放着一壺殷紅如血的飲品和一碟飽滿鮮豔的櫻桃和一碟小巧的青提。連策倒了兩小杯櫻桃汁,端着朝雲浸緩緩走來。
雲浸僵着不敢動。
“喝點櫻桃汁?看着挺新鮮的。”遞過來的手冷白修長,在殷紅色的映襯下顯得有些性感。
“櫻桃汁?”
雲浸接過來好奇地瞧了一會,喝了一口。不齁甜不回澀,味道剛剛好,戳中了她的味蕾。
“工作人員說是進口的,今天這裡限量供應。”說完連策仰頭喝了一口,喉嚨滾動。
可能喝得有點急了,有一點櫻桃汁從連策的嘴角流淌而出,雲浸就眼睜睜地看着酒紅色的汁水一路順着連策的下巴流到他的脖子,在喉結旁邊略微靜止。
這時,連策的喉嚨滾動了一下,汁水被帶得也略微一顫。
“雲小姐,在看什麼?”連策猛地湊近雲浸。
本來連策就沒有退回他原本泡溫泉的壁沿,此刻雲浸甚至能看清連策濕潤的唇有多紅。
突然,連策伸出食指在雲浸的唇上碾了碾。
“你……”雲浸眼底帶着無處安放的驚慌失措。
他說:“你唇上沾櫻桃汁了。”
雲浸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是個人都會沾。”
“是嗎?那你看看我有沒有沾?”說完,連策靠得更近了。
眼底是不同于雲浸的理所當然。
溫泉的熱度源源不斷向雲浸身上湧來。
“有,脖子也有。”雲浸偏開了頭并擡起右腳踢了踢連策的小腿,聲音悶悶的。
連策直起身子,見好就收,原路返回。
連策在雲浸重新看過來的那一刻舔了舔唇,低低地說:“那你是對的。”
雲浸按住心底的跳跳糖,轉移話題:“那為什麼外界一直在傳你和你哥哥有嫌隙的傳聞?傳聞……是你們任之發展的嗎?”
“為什麼你會這麼覺得?”連策遞了那盤青提過去,這次他隻是往前挪了一小步,沒再靠近雲浸。
“不合的傳聞,在你們公司應該會加劇内鬥的吧?”
連策盯着她:“或許我們公司真的暗鬥不止也說不定。”
雲浸低頭吃青提:“那這更能說明這些傳聞是你默許的。你們這樣不會誤傷友軍,讓‘忠臣’心寒?”
他淡淡開口:“因為我和我哥大概知道公司裡哪些人有用,哪些人是我們的獵物。”
用捕獵網作障眼法,實則一窩人都是兄弟倆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