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寒風蕭瑟。烈風将窗簾吹得沙沙作響,似鬼魅橫行。
雲浸被一陣陣的冷風吹得又抖了抖,終于下定決心去關嚴窗戶。
她在工作,本來懶得走動,心裡存着幾分僥幸,盼望着冷風隻會吹一陣,但陣陣密集的寒風仿佛在嘲笑她的懶惰,讓她心甘情願起身。
關嚴窗後,室内溫度果然沒有先前那般令人心悸。雲浸又埋頭工作了會。
手中的暖水袋不知不覺中早已冷卻,雲浸才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這幾日陰天連綿,整個街上有點蕭瑟的味道,正是如此,站在雲浸的小車旁,穿着豔麗薔薇色套裙,妝容精緻的姑娘才那麼奪人眼球。
雲浸看了一眼,覺得那姑娘長得挺好看的,再看一眼,又覺得有些熟悉。
還不等她再細想,那姑娘注意到了她,眼神在她身上逡巡片刻,才擡起下巴,嬌矜冷傲,語氣帶着肯定,“你就是雲浸?”
對方赤裸的眼神令雲浸有點不适,她去自己的記憶庫裡搜尋了一圈也沒有尋到自己與眼前人有什麼交集。
但她不打算費時做些沒有意義的事情,雲浸面色不變:“讓讓,擋我車了。”
楚流意從小被連策的冷臉拒絕慣了,自有一套屏蔽系統,并不把對方的冷淡當回事。
但饒是如此,心裡的不舒服卻沒有放過她。她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我在特意等你,想跟你聊聊。你不要不識好歹。”
在楚流意的世界裡,除了在連策和連珩那裡受過挫,從小到大她哪受過這等待遇?
眼前人不愧是她曾經一眼就讨厭的人,無論是她的長相還是她身上與某人相似的疏離氣質,都讓她感到惱火。
雲浸:“我們認識嗎?”
楚流意:“我認識你就夠了。”
聞言,雲浸搓弄的手一頓,将拿在手裡把玩的車鑰匙放回包裡,才緩慢擡起眼。
面前的美女臉色同周遭的溫度糅合在一塊,這令雲浸不禁疑惑了,難道她在無意中得罪過眼前之人?
雲浸動了動唇:“講。”
脫口而出時她才恍然,不知不覺她已經記住了那晚連策的腔調。可能有點冷漠,不過現在似乎剛剛好。
“?”
她在挑釁我!她一定在挑釁我!
楚流意忍住胸腔翻湧的怒氣,惡狠狠地哼了聲。
兩人到附近的一家咖啡店裡相對而坐。
服務生拿着點單禮貌上前,問:“請問兩位需要喝點什麼?”
“滾,沒事别過來!”楚流意的氣未消,她皺起好看的眉,臉上明晃晃的不耐煩。
服務生臉色一變,站在一旁有些局促。
暗流沖激發現自己無法跨越前方的磐石,但旁邊的小碎石可以當它翻湧過去的跳闆。
雲浸叫住她,笑着對她道:“等等,麻煩給我來一杯檸檬水,有勞。”
楚流意的眼神變得有點怪異。
待服務員離開後,雲浸收起笑容:“這位小姐,你懂不懂得尊重别人?這件事很難嗎?”
楚流意不為所動:“啧,你清高,你了不起。”
陰陽怪氣的語氣終于讓雲浸皺起了眉,有所感接下來的事情不簡單。
雲浸:“我實話實說罷了。這位小姐,你既然分不清事實與捏造,那我保留對接下來跟你聊天内容的質疑。”
楚流意:“油嘴滑舌。”
雲浸懶得理她。
見得不到回應,楚流意忍不住說出了她今天的目的:“你最近跟連策走得很近啊。”
雲浸恍然大悟,原來是連策惹下的風流債。
她試探性一問:“你調查我?”
楚流意不承認也不反駁,當沒聽見,呵呵一笑,嗓音甜美:“你這種想攀附權貴的女人我見得多了,你不覺得自己很惡心嗎?你喜歡連策嗎?你連他最讨厭的檸檬水都不知道。”
雲浸聲線清冷,字字清晰:“這句話我同樣回贈你,你不覺得你很惡心嗎?看來你不僅不懂得如何去尊重人,就連最基礎的邊界感也沒有。”
楚流意似乎是免疫了,也沒有生氣,反而笑了一下:“你知道我是誰嗎?”
雲浸:“有必要?”
楚流意的笑容就被對方這輕飄飄的一句擊碎了:“我叫楚流意。”
楚流意?
雲浸聽過她的名字,據傳聞所言,說是名滿虞令的驕縱大小姐也不為過,但她并沒有跟她直接接觸過。
有點好奇對方的目的。
想一想,似乎也不算難理解,或許是為某人某事而來?這麼想着,她反而鎮定下來了。
雲浸:“哦。”
楚流意突然覺得有點無力,一拳打在棉花上讓喜歡打競技遊戲的她感到很沒有意思。
她回想了一下調查的照片,每張照片上都是她不曾見過的光景,偶有幾張她自以為熟悉的表情,可從小就與連策接觸的她怎麼會看不出他眼底那分明的溫柔?
可如今在事實面前她突然有些懷疑了,這樣的人怎麼會逗得連策那張冷臉露出那麼好看的笑容?
她憑什麼?
她不理解。
面前的女人有着一張精緻白皙的面容,遠山眉,桃花眸,眼波流轉間隻見其間明晃晃的疏離,臉上沒有化妝的痕迹但已風華畢現。
瞧着是溫和柔軟的,但剛剛才與她交鋒,楚流意感受到更多的是她的冷淡。
連策喜歡這種類型的嗎?
楚流意突然很難過,連策在她面前就不會露出這麼真心實意的笑容。
這麼想着,心裡也跟着不順了起來,她的聲音忽然變得有些陰恻恻的:“如果你按我說的去做,我就不計較。但——你不答應我,可别怪我用其他手段毀了你。”
雲浸喝了幾口檸檬水,隻覺這家咖啡店或許沒有做好檸檬水的潛力,畢竟她喝過它家的咖啡,是還不錯的。
人就算喜歡檸檬,總不會能全然接受它的全部衍生品。一杯同等的檸檬水,不同的店做出的味道都有所差别,就像人對某個人的評價,不一定都是對的。
所以,喜不喜歡,很重要嗎?她不這麼認為。
突然覺得有點沒意思。
雲浸沒把楚流意的威脅放在眼裡:“你可以試試。”
她站起身,準備走了。
不顧後方的眼神仿佛要将她撕裂生吞,頓了頓,偏過大半張側臉,說:“你想要什麼,得自己去争取,而不是寄希望于别人身上。
再者,連策是獨立的個體,他不是你的所有物,不具備讓來讓去的物權。你似乎從一開始路就走偏了,用‘搶奪’的姿态對着無辜的人,你不會得到想要的,不管是人、事還是物。”
連策他從來不會為人所牽制。
說完,她毫不猶豫離開。
身後的楚流意沒有先前的抓狂和惱火,她就這麼靜靜地看着雲浸離開,眼神不覺袒露着恨意。
就是這種眼神,好像什麼都不在乎但萬物盡在掌握中。
她最讨厭這種!
雲浸沒興趣問她與連策的關系,也不想追究對方的狠話。
她想做的不會因為其他人的幹擾而放棄,她不想做的也不會因為外力而輕易妥協。
人這一生有諸多的身不由己,那些不可言說的和無法傳達的都會絆住我們的思緒和感情,我們也會因為很多原因把自己丢在不知道什麼地方,忘了最初所堅守的東西。
可在有選擇的情況下,她還是希望能選擇心中最想做的那個抉擇。
上車後她沒着急回家,去了菜市場。
原來在這麼冷的天氣下菜市場也會急不可耐地想要過冬,與往日相比今日的人着實有點少了。
雲浸走走停停,買了一些愛吃的和不愛吃的菜。路過一家雜貨鋪時,老闆娘喊住了她:“美女诶,沒買湯圓吧?要不要來點湯圓,今天打折,随意選購兩包一共隻要四十六塊九!”
雲浸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今天湯圓為什麼會打折。
老闆娘沒聽到美女的回應,她随着雲浸的視線望去,是用黑色馬克筆寫着打折信息的小白闆。
“啊,美女忘啦?今天是冬至啊!”
老闆娘有些誇張的語調沖散了雲浸的疑惑。
雲浸笑了笑,禮貌拒絕:“不好意思我不愛吃湯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