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很輕,又帶着不知緣由的晦澀,連策微怔。
他的本意原是想狠下心來教訓雲浸對他劃分出的那條明顯的分寸線,聞言視線有所緩和,他翻轉左手,低眸看了一眼手腕。
雲浸看着男人自然的動作,不禁感到耳熱。
總覺得這個請求,有些奇怪。
而奇怪的情緒往往會催生出自我懷疑,從而衍生出錯誤的判斷。
男人的睫毛低垂着,長而清晰的睫毛在眼下一點投下一層淺淡的陰翳,沒什麼表情的面容,瞧着極為清冷寡淡。
但她知道,冷漠的人是不會答應她的請求,也不會有耐心思考她的請求的。
就算知道事實,可她的心髒仍不免被吊着,不上不下落不到實處的感覺并不好受。
“這個?”連策将手腕送到屏幕前,畫面聚焦逐漸清晰,他的面容随之拉近,再拉近。
她能窺到連策的眼中,映着一個小小的她。
她沒動,連策以氣音相問:“嗯?”
雲浸回過神,将視線放到男人手腕側。
冷白的肌膚上,一顆黑痣尤為突出,泛着恰到好處的性感和影影綽綽的誘惑。
他注視着她的一舉一動,見人隻盯着沒回他,連策戲谑道:“喜歡?”
雲浸怔了一下,有些懵懵地擡眼,喃喃道:“小貓?”
連策斂起了笑意,收回舉起的手腕,略歪着頭跟着她重複:“小貓。”
旋即黑痣消失。
雲浸那短暫抽離的靈魂似是被這聲熟悉的叫喚拉了回來。
她知道連策此刻并不明白她奇怪的話,但他會重複她的話,引導她主動開口,就好似在說,“嗯,小貓,怎麼了?”
想到她剛剛脫口而出的低喃,她眨了眨眼,感到有些神奇。
混亂卻空白的情緒讓她有種霧裡看花的迷茫感,但屏幕前的人隻盯着她,視線一錯不錯,漸漸讓她打結的思緒有了解法出口。
她沉默半晌,緊接而來的清晰到場景再現的熟悉感,從她的腦子裡溯流到她的心髒,纏繞在她心髒的表面,來回穿透她的心髒。
這一刻,她的心髒被戳着紮得險些喘不過氣來,她該是欣喜的,卻明顯感到一股不容颠倒的恐慌與悲哀。
她靜止不語的時間有些長了,眼前的男人皺着眉,一遍又一遍地呼喚,“雲浸?”
“嗯。”她應了。
同時,她還是沒忍住,在心底小聲地道:“是你。”
似在回應一個隻有她一個人知曉的承諾。
連策又問:“太冷了麼?”
雲浸搖頭,笑了笑。
她的記憶随着心髒的疼痛倒流,因劇烈跳動到發熱的身子泛着密密麻麻的顫栗。
但她對這種感覺有點上瘾,她沉迷這種感覺,她放任自己的靈魂溺于其中。
于是,心底的恐慌與悲哀得以渡劫,她獲得了久别重逢的希望與眷戀。
是意外之喜。
也是理所當然。
她盯着屏幕中的男人,整理好情緒,輕聲開口:“連策,我小時候撿到過一隻貓……”
大概是她六七歲的時候。
那是一個寒冷雪夜,她中午在廚房裡悄悄聽到管家和田姨說她爸爸晚上會回來吃飯,叫田姨做些先生愛吃的菜。
田姨是家裡的廚師,喜歡研究菜品,做菜特别好吃,隻要是田姨做的,就算出現雲浸讨厭吃的菜,雲浸也不會生氣的。
知道這個“獨家消息”,天還沒黑,雲浸就先一步出了莊園大門口等着。她揣着兩個暖水袋,穿着一件厚厚的羽絨服,帶着圍巾和帽子,整個人隻露出一雙透亮清澈的眼睛。
她等啊等啊,醜醜而又殘缺不齊的小雪人都堆了三個,她爸爸還是沒回來。
她靜止着小身體,撥開蹭着耳垂下方的大圍巾,豎起耳朵認真聽着,也沒聽到有什麼汽車的聲音。
隻聽到她的肚子咕咕咕咕的叫聲。
她出來時跟管家撒謊說自己困了想睡一覺,讓管家不要上去找她,她是偷偷溜出來的。
兩個小暖手袋都被寒風細雪撫摸得生了涼意,雲浸搓了搓有些僵硬的雙手,正想回去吃田姨做的晚飯。
這時,一聲嗚咽聲揪住了她沒被圍巾蹭過的雙耳。
她停下腳步,循着一聲又一聲的嗚咽聲走去,随着腳步的推進,漸漸能分辨出是“喵嗚”的貓叫聲。
虛弱的,軟軟的。
聽着簡直可憐透了。
她撥開阻攔住視線的灌木叢。
紛紛細雪被抖落的同時,她對上了一雙亮晶晶的貓眼。
深綠的。
好像也有點黃色。
小雲浸覺得那是黃綠相間的。
小貓的大眼眨了眨,雲浸也跟着眨了眨。
她蹲着,頭抵着刺啦刺啦的灌木枝葉,将躺着不動的小貓挖了出來。
“喵嗚~”
小貓蹭了蹭雲浸的圍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