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振雙眼陰鸷地盯着他,舔了舔腮幫子,擡起右手朝下一揮發出指令,“那就看二少爺有沒有這個本事從我口中撬出答案了。”
圍着的保镖上前,連策和他帶過來的兩個人共計三個,對上對方十幾個人,力量懸殊,但連策三人沒有讓步,躲避拳腳,拿出準備好的鋒利匕首。
刀刀有去處,疾出狠入,頓時空氣中彌漫着揮發不掉的血腥味。
連策一時失誤後背被人重拳一擊,他反身就給人一刀,那人倒下之時帶着身後的幾個人後退,連策跟自己帶來的兩個心腹對視一眼,兩個心腹掏出一個噴霧,對着周圍人無差别噴.射。
而連策趁着他們自亂陣腳時往楚振方向走,被不知名氣體波及的楚振搖晃了下身子,突然感到後方站這個人,與此同時他的手臂被人割了一刀,“嘶——”,脖子上也架着刀。
連策冰冷的嗓音帶着不耐煩,“雲浸在哪?”
楚振笑了,“誰告訴雲小姐就一定在這艘遊艇上呢?慣于運籌帷幄的二少爺,怎麼也逃不過情之一字,變得這麼天真呢?”
連策加大手中力道,眼底猩紅,呈現着不正常的癫狂狀态,“雲浸要是有半分損失,我讓你——不得好死。”
脖子間的匕首刺入了楚振的皮肉,溫熱的血迹沿着他的肌膚流淌着,楚振收起笑,陰恻恻道:“那你試試看。”
“你們也猜錯了,我父親,此刻并不在東汾療養院呢。”
“你——”楚振話還沒出口,連策歪了歪頭,勾起一個沒有感情的笑,匕首算計着力度和方向,往楚振腹部刺,疼痛令楚振狼狽地滑跪下來,再無當時嚣張。
連策像扔垃圾一樣把人往甲闆上甩,冷冷地睨了他一眼。
而他們身後,十幾個保镖或陷入昏迷,或清醒着難以動彈,兩個連家心腹強忍着被毒氣波及的不适,站在連策身後。
這種毒氣是極強的緻幻劑,不會危及生命,連策三人提前吃了阻斷藥才沒被牽連,但它的副作用極強,會令人的情緒遭受較大波動,無人能幸免。
連策吩咐一個人留在這層甲闆,另一個人去一層找人。
黑夜很純粹,隻容得下半邊的雲、一角的月和零散的幾顆星。純粹之下,盡是不可預測的人間萬象。
東汾療養院六樓,楚靖山做好了僞裝,按照今日輪班的男醫生的外形僞裝的,此刻那個可憐的男醫生正躺在被鎖住的雜物間。
他推着醫用推車慢悠悠在長長的走廊走着,從外表看不出他原本的模樣,就算是熟人站在他面前也認不出他是誰。
此時他全副武裝,隻露出沒被口罩遮住的面部肌膚,他戴了精巧的人皮面具,帶了棕色的美瞳模糊了原本的瞳色,連身高也墊高了五厘米。
他推着醫用推車到達連屹的病房門口,低聲對旁邊的保镖說:“來換藥。”
保镖看了眼,認出這是今天輪班的醫生,沒有多想,幫他開門又關上。
進去後,楚靖山慢悠悠地放開推車,走到病床前,居高臨下俯視着病床上形容消瘦的男人,他的昔日摯友。
幾個月沒來看他,恍惚間他以為過了很多年,恐怕連屹到死也不曾知道,自己會落到今日這個下場。
他擡頭輕飄飄地往監控的方向看了眼,他隻有十五分鐘的時間,十五分鐘後,監控就會恢複正常。
他不再猶疑,将藏在袖口間的注射器拿出來,他輕松拔掉連屹的輸液管,動作粗暴,行動間能感受手下的人的手臂有多輕,楚靖山的内心有了詭異的愉悅。
他拿着注射器對着連屹的脖頸,紮進去,脆弱的脖頸此刻完全暴露于他的掌控中,他能完全掌控連屹的生死,他是決定連屹生死去留的人。
這個認知麻痹了他的神經,以至于他忽略了注射藥劑時那點不太正常的觸感。
楚靖山眯着眼看着注射器裡的液體耗盡,忽然笑出聲:“連屹,看我對你多好,都不舍得讓你太痛苦地死去。你和棠湫,該謝我。”
注射完後他拔掉針孔,“永别了,我的……好朋友。”他盯着因為戴了氧氣罩而看不清臉的連屹,後退了兩步,勾着笑轉身,當他推着醫療推車打開病房大門,嘴角的笑意瞬間凝滞,他倏地轉頭往病床看。
連策右手顫抖,撫摸着左手腕的紅瑪瑙手串,忍住躁動的情緒和胸口的悶痛,以及心髒無邊際的窒息,朝黑暗中走去。
不久,甲闆上落下第二輛直升機,林博初帶着五個人下來,跟甲闆上剩下的那個連家心腹交涉一番後,也跟着去找人。
“你真是,找死呢!”何望珠将雲浸像提着木偶般拉過來,冷冷看了她雙眼幾秒,松開了雙手,猝不及防的解脫讓雲浸咳了又咳。
何望珠招手,兩個一身腱子肉的強壯男人一左一右拎着她,把她拖出了這間昏暗的隔間,也許是為了拖行方便,她身上的厚披風被人扔掉,隻剩下一件單薄的禮裙,他們把她拖到房間外,是另一間小房間。
小房間有一個大開着的窗,此時寒風從外透進來,雲浸的身體控制不住顫抖着。
這間小房間中央有一個膠狀水桶,裡面灌滿了水。
雲浸似乎是知道何望珠想做什麼了,她臉色蒼白,頭腦沖破身體的疼痛感,高速轉動。
果然,何望珠的語氣平靜,卻隐隐充斥着興奮,如蛇蠍纏身,粘膩陰冷感令雲浸感到惡心。
“姜織死了,也該讓她的好女兒啊,嘗嘗我當年所受苦。”
雲浸:“你這麼做,怎麼向楚靖山交差?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何望珠似乎是在思考,片刻後,“你在威脅我?”
雲浸沉聲道:“威脅你的另有其人,不是我。”
何望珠慢悠悠直起身,倏地狠狠用腳踩着雲浸的手腕,和那串紅瑪瑙。
“啊——”雲浸驚喘。
何望珠眼神發狠,“你知道嗎?我特别讨厭你這個眼神。”
像是毫不服輸的狼崽子……
可是,憑什麼?你就該同你媽一樣,被我踩碎了骨頭往污泥中扔!
她讨厭雲浸這種如草芥般頑強的生命。
“呵——來人,按住她……”
她被摁住,臉往水面埋。
冰冷的,窒息的感覺輕而易舉占領她意識的高地,她失去了意識。
而在失去意識前的一秒,被水侵占的耳朵聽到一聲巨大的爆破聲,就像……就像會有人穿越阻礙憑空出現的那種聲音,生死之際,是極為動聽的,隻是她似乎聽不到這麼迷人的聲音。
她還不甘心。
她不甘心。
她想她大抵是要失約了,還沒能跟連策白頭偕老呢。
小房間的門猛地被人踹開,“砰——”的聲響讓裡面的人如臨大敵,連策看到裡面的場景和熟悉的禮裙,目眦欲裂,如同被逼瘋的困獸。
他紅着雙眼,步伐淩亂跑向水桶處,一手撈起雲浸一手給摁住雲浸的男人猝不及防的一刀,怒斥:“滾!”,随後跟來的保镖和林博初等人也迅速控制了小房間裡的人。
他雙眼如一片冰凍的湖泊,布滿了駭人的陰冷和憤怒。
連策一腳踹翻一旁的何望珠,“啊——”骨骼被擊碎的聲音混着猙獰的痛苦聲,也解不了連策心中的恨意。
林博初急迫道:“哥,先帶着嫂子離開,先離開……”
謝熹帶着警察開着一艘船往這邊趕,剛他接到謝熹的電話說警察檢測到這艘船不正常,恐怕安裝有彈.藥裝置,不宜久留。
連策的手如夜裡顫動的鬼火,顫抖着,燃燒着,他知道他該鎮定接住懷裡的人,雙手卻抑制不住仿若與生俱來的恐懼,“阿浸……阿浸……”隻剩下本能驅使着,行屍走肉的軀體毫無溫度。
瞬間令他遍體生寒。
連策雙手緊抱住雲浸,眼眶溫熱,嘴唇顫抖:“阿浸阿浸……”
“哥——”林博初的叫喚聲短暫拉回了連策的注意力,他睜着布滿紅血絲的雙眸,拿着匕首走向何望珠,恨恨道:“你竟然敢碰她。”
說完,他狠狠朝何望珠的手臂上刺,何望珠瘋狂叫罵:“啊——啊——瘋子瘋子!你們都該死!”連策不受半點影響,又往她的另一隻手臂上刺,“噗嗤”皮肉破開的聲音也沒能拉回連策的理智,隻是重複道“你敢碰她。”
身後的林博初打了個顫,快步上去從他身後拉住他,“哥,别把人弄死了,哥,雲小姐等不了了,接下來的事情我們幫你做……”
“雲小姐”三個字像是一盞引魂燈,叫回了連策離體的魂魄和陷入深淵的思緒。
他将匕首往林博初懷中一扔,轉身彎腰抱起雲浸。
此刻雲浸雙臉被冷水浸濕,冷白混着慘白,是他不願意承認的顔色。
那張溫和含笑的臉此刻雙眼緊閉,毫無生氣,像是一個破爛的木偶娃娃,她的手臂上還有未幹涸的血迹,同他們手腕處的紅瑪瑙争奇鬥豔。
不,不會有事的。
不會有事的。
“阿浸……不能有事,不能有事……”連策隻有一雙腿是正常的,幾滴熱淚落到雲浸蒼白的臉上,連策卻沒察覺眼中的濕意。
視線有點模糊了,連策眨眼,眨走恐懼的壞蛋,他循着記憶的路線往甲闆走,而雙手止不住的顫抖,渾身爆發着恐怖的氣息,身上的木質香早被血腥味覆蓋。
一層的甲闆上,遊艇前停着一艘船,謝熹大喊:“策哥——快上來!博初快來!”
他們已經将二層甲闆上的那些人轉移到了警船上,隻剩下連策幾人和何望珠幾人。
林博初帶着保镖往警船上跳,他和謝熹伸手,大吼:“快,把雲小姐給我,哥快上船!快!”
與此同時船上的警察也盯着手中的彈.藥探測儀,高聲叫道:“趕緊離開,快開船!七、六、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