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看啊，阿姐要卷了府上的東西逃跑呢。”

“咳咳。”

一道肆意的少年聲從門外傳來，激得蘇母差點噴出一口茶來。

“放肆，殿下面前豈敢胡言！”

蘇海平皺着眉頭冷喝一聲，歡快跑進門來的蘇子桑頓時渾身一顫，這才發現屋裡不止自家娘親。

七八雙眼睛齊刷刷的盯着他，蘇子桑手一抖，小書箱子頃刻掉在了地上。

“嘩啦——”

筆墨條盤、宣紙色石頃刻滾了一地。

蘇挽清差點沒從椅子上蹦起來。

這小王八蛋，方才沒與他計較，現在可好，竟學摸到自己頭上來了？？

此時場面一度混亂，蘇母面上發燙，連忙開口：“還愣着作甚麼，還不快行禮。”

蘇子桑回過神來，連忙朝着慕昱珎的方向躬身行禮：“子桑見…見過王爺……”

慕昱珎微微挑眉，掃了眼地上零零碎碎的用具，又看了眼緊緊攥着拳頭的蘇挽清，輕聲開口：

“你方才說，誰要逃跑？”

蘇子桑頭也不敢擡，隻覺得一股威壓正落在背上，讓他險些站不穩。

“沒……沒誰……”

慕昱珎輕笑一聲，側頭看向蘇挽清，歪歪頭：“你弟弟？”

蘇挽清沒好氣的哼了一聲，看着地上散亂的物什，心疼的要命。

要不是顧忌着父親的臉面，她現在都想上去扇他一巴掌。

蘇伯川和蘇海平從旁坐着，眉頭皺得死死的，尤其是蘇海平，臉色幾乎鐵青。

當着洹王殿下的面，道自己姐姐的不是，關鍵還是子虛烏有的事，可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慕昱珎随意掃了蘇子桑一眼，淡笑道：“大義滅親之輩，自古難得啊。”

蘇家父子臉色更差了。

這洹王殿下是拐彎抹角地罵他們教子無方，世間少有。

“王爺見諒，犬子胡鬧慣了，失了分寸，老臣替他給王爺、王妃賠不是。”

“來人，還不快收拾起來。”

蘇海平賠上了一張老臉，恭恭敬敬對着自己女婿和女兒賠禮道歉，氣得牙癢癢。

“無妨。”慕昱珎面上和和氣氣的，語調也如平常，“令郎可有十五了？”

蘇母搶先答道：“有了，都十七了。”

蘇挽清擡頭瞟了一眼，心底冷哼一聲。

要不說她這母親不會察言觀色，怕不是心裡還以為慕昱珎對她這弟弟有了興趣，還能介紹個一官半職吧。

果然，蘇子桑落座後，蘇母拍着他的手背，道：“這孩子慧根是有，就是頑皮了些，若是得哪處調教一番，定是比川兒差不了的。”

蘇挽清終于聽不下去了，拿起水壺自顧自的倒茶。

他是不差，敗家不差。

慕昱珎聞言卻是點點頭，“倒是有理。”

“那本王考校考校你，《大景國史》可有讀過？”

蘇子桑被點到，茫然擡頭：“什麼使？”

蘇伯川手指敲了敲桌子，恨鐵不成鋼，“《大景國史》。”

蘇子桑還是沒聽懂，卻聽得慕昱珎又道：“那《海河圖志》呢？”

“圖……圖……”

“《昭元政要》、《熙和史記》、《盛德通考》？”

蘇子桑：“……”

屋子裡寂靜了大約有十幾秒，慕昱珎拿起筷子，道了句：“吃飯吧。”

“……”

蘇挽清沒忍住低低笑了一聲，随手把倒好的茶水推到了慕昱珎的面前。

就是這種詭異又無能為力的迷之寂靜，便足以擊垮任何一個尚且要臉面之人的内心。

蘇海平此時臉黑的跟個炭似的，狠狠地剜了蘇子桑一眼，僵硬的提起唇角，朝慕昱珎笑道：“王爺說的是，先用飯吧。”

蘇母臉上燒得厲害，讪讪附和：“是……是啊，先吃飯，先吃飯……”

慕昱珎微微颔首，拿起桌上的茶水輕抿着，好似一切尴尬都跟她沒有絲毫關系一般。

“京中守備營倒是還缺兒郎，二老不若考慮考慮。”

蘇母面色一僵，守備營？日日巡城、風吹日曬的那些武夫？

她笑得有些牽強：“考慮……考慮考慮……”

慕昱珎咂了咂舌，齒間鮮嫩茶香滋潤着整個口腔，然而幾息過後，絲絲縷縷明顯的甜膩蔓延開來。

她微微一怔，下意識偏頭看向了蘇挽清。

隻見那女子微微吊着眉梢，似是還沉浸在蘇子桑吃癟的無盡快感中，半點沒有注意到這邊。

慕昱珎微微擰眉，磨砂着杯口，眉眼間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一頓團圓飯在尴尬的氣氛中被快速掃食幹淨，蘇伯川看着外面黑透了的天，猶豫道：“天色不早了，王爺可還要與父親……”

蘇挽清一聽這話，心底一個咯噔，還不等慕昱珎開口，立馬接過話來：“對，天色不早了，是該歇息了。”

蘇海平愣了一下，“清兒，王爺還有……”

“爹，王爺忙碌一天也累了，何不明早再議。”

蘇挽清打斷了蘇海平的話，臉頰绯紅，羞澀道：“女兒也想和王爺早些歇息呢。”

慕昱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