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昱珎看着那碗散着熱氣的湯碗,不鹹不淡的道了一句:“柳氏有心了。”
說着,她掃了旁側一眼。
蘇挽清低着頭,餘光瞥見那一抹玄色落在自己身旁半個人的地方,她打心眼裡長歎了一口老氣。
桌子那麼大,是别的座子紮腚嗎,你非往這坐?
尤其是聽到那一聲陰陽怪氣的嘲諷,她的老氣直接變成了剛出爐的白氣。
就不該發善心給你床被子,凍死你算了。
“咳咳——”
慕昱珎水剛壓下半口,忽得咳嗽起來,對面老夫人頓時有點緊張:“怎麼了,可是最近事忙累着了?”
慕昱珎連連擺手,拿袖口掩着嘴,正緩着氣,面前忽得多了一抹素白。
她怔了怔,隻見一方白帕子正停在自己面前,順着看過去,一隻嫩白如瓷的手掩在青色雲錦之下,而它的主人,繃着臉偏過了頭。
慕昱珎微微揚唇,伸手接了過來,“多謝。”
蘇挽清沒忍住,鼻腔一顫發出了一聲輕哼。
要謝的話,那就離我遠點。
省得再過了病氣。
柳雲含看着兩人暗戳戳的小動作,恨得牙癢癢,她思索片刻,忽得叫來了呈錦:“錦兒啊,最近不是學了一首古詩嗎,快背來給父王聽聽。”
慕呈錦賴在慕昱珎旁邊,小腿蕩悠悠的權當聽不見。
柳雲含面上挂不住,喝了一聲:“錦兒!”
“錦兒不願,何必強迫他。”
慕昱珎自顧自的夾着菜,半點該有的歡喜或是期待的表情都沒有。
柳雲含讪笑一聲,卻又聽得蘇挽清悠悠開口:
“想必是忙着拆珠子,忘了吧。”
柳雲含:“……”
慕昱珎筷子頓了一下,輕挑眉頭,上下掃了蘇挽清一眼。
身旁女子依舊淡然,仿佛剛開口的不是她一樣。她撥弄湯勺,舉止優雅的好似在品鑒什麼珍馐美馔,白皙的肌膚透着絲絲紅氣,像極了着了色的白蓮。
白蓮?
慕昱珎腦海中又想起了那一幅幅盛怒得不像話的蓮花。
“妾身有些乏了,就先行告退了。”
旁側玉泉般的聲音響起,随即梅香飄過,慕昱珎下意識轉頭,隻見蘇挽清作嬌弱态,好似下一秒就能被吹跑,緩緩施了一禮:
“母親,王爺,慢用。”
慕昱珎愣住,眼看着她家二十四孝王妃就這樣抛下她,抛下一桌子人,柔弱地飄走了……
柳雲含見慕昱珎的目光緊緊追着那可惡的蘇氏,死死地捏着拳頭,恨不得暴怒出聲:
她是裝的,裝的!!
……
山客居。
“咳咳——”
幾聲急促的咳嗽從裡間傳來,緊接着一道半斥責的聲音響起:
“讓你不要貪涼,偏生不聽,好了,病犯起來,自己受着吧。”
慕昱珎唇色有些發白,笑了下,“齊伯,治病歸治病,罵我做什麼。”
齊緻“啪”的一聲合上藥箱,瞪着她:“你該罵!”
“一做起事來不要命似的,你娘讓你做這幅打扮,是為了保命,不是讓你拼命!”
慕昱珎笑容一僵,眼裡的光彩折了大半。她沉默了半晌,苦笑一聲:“我這副半人不鬼的樣子,不拼命又怎麼活得下去。”
齊緻聞言微微一怔,歎了口氣,感慨道:“也不知惠妃娘娘的決定,是對還是錯。”
慕昱珎輕笑着,“她也是為了保護我。”
她頓了頓,看着窗外泛紅的天邊,輕道:“如今我立足朝堂,一州封地,阖家安甯,我也知足了。”
齊緻看了她一眼,意有所指:“你這也叫家?”
“媳婦娘親哪個是你的,連兒子都是借你家雞下的蛋。”
慕昱珎笑容徹底消失了,她嘟了嘟嘴,重重哼了一聲:“齊伯您被太醫院趕出來,也是有原因的。”
齊緻手指點着她的額頭,“你啊,看來就不該讓奚兒出門,這才幾天不管着,你都快反上天去了。”
慕昱珎立馬擺手:“可讓她多忙些吧,我也好舒坦兩日。”
齊緻一把年紀還笑得有些狡詐,“你好日子快到頭了。”
“王爺!”
忽得響起一陣敲門聲,慕昱珎和齊緻都是一怔,随後收斂了表情,“何事?”
齊緻看着慕昱珎頃刻一副不苟言笑的冷淡模樣,有些心疼地搖了搖頭。
元黎聲音在門外響起:“王妃來了,正在門口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