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以為陸行朝會将其視若無物,沒想到這人居然認真地打開了信紙,在折頁上給這個連是誰都不知道的人回複,頓時酸楚得不能自已。
于是便沖動地和陸行朝告了白。
甚至後來還拉着這人去學校附近的酒店開了房,沒多久就進行到了最後一步。
陸行朝從來就不喜歡他,隻有被他逼到不耐煩的強忍,和勉強還存着的一點負責。
他早就該明白的。
這個人會拆開陌生人遞給他的情書逐行回複,也會客氣禮貌地對别人評價贊美。
唯獨到了謝遲這裡。
他會無視掉所有來自于謝遲的熱烈的目光,裝聾作啞;也吝啬于給予一絲一毫的誇獎,嚴苛得幾乎不近人情。
恍惚間,謝遲聽到像是有人走了進來。
陸行朝的那件深色睡袍出現在視野之中,走進霧茫茫的水汽,停到他的眼前。
他站在浴缸前,高大的身軀擋住了燈光,在臉上謝遲投下一片陰影。
也許是熱氣帶來的錯覺,謝遲覺得他仿佛稍許緩和了些平日的鋒利,收斂起了一身冰寒。
他垂眸看着謝遲。
半晌後,轉身朝外走去:“别泡了,早點起來。”
謝遲伸手拉住了他。
他微微側眸,睨向謝遲挂着水滴的濕漉漉的臉,動了動眼皮:“還有事?”
謝遲張了張嘴。
最終,還是沒敢把心底的那個問題說出來,而是借着醉意問:“小朝,你……能再親一親我嗎。”
他牽着的那隻手瞬間一緊。
陸行朝斜看着他,唇角逐漸抿直,漆黑的眸子中閃過一絲極快的、不易捕捉的情緒。
謝遲的心一點點冷了下去。
他強迫自己扯出一個笑,說:“什麼啊……還在記我之前的仇麼?你真的好小氣。”
“脾氣算鬧完了?”陸行朝淡淡地問。
謝遲頓時有種被刺痛般的難堪,僵硬地抽回了手,躲開他的視線:“……我沒有在鬧。”
陸行朝不置一詞,低頭擦幹了手上水迹。
餘光瞥見謝遲慢吞吞縮進浴缸,垂着的睫毛抖了抖,水滴緩緩滑落,看着像是默默流了淚一樣。
他心中微微一動。
謝遲當然是不可能會哭的。
陸行朝也沒見他哭過。
他沒看過比謝遲還要樂觀的人了,從小到大都是這樣。有時候,很多陸行朝想不明白有什麼意思的小玩意兒,都能逗得這家夥忍俊不禁,跑到他面前說個沒完。
像隻叽叽咕咕的小鴿子一樣。
拍着翅膀跳來跳去,還要硬把毛毛拱他臉上。
他走過去,低頭吻住了謝遲。
謝遲愣了一愣,呼吸微窒,抓住他伸過來的手臂。陸行朝邁進水中,捏着他的下巴親過。熱水漫過肩膀,發出“嘩啦”一陣水聲,溢出滿地。
謝遲沒拒絕他。
陸行朝的手抵在他的下颌,輕輕托着,加深了這個帶着水汽的吻,逐漸滑入更深處的水中。他摟着這人壓低的肩,被親得幾乎喘不過氣,微微地在他手中顫抖,漂亮而白皙的脊背微弓,泛開一片熱氣薰騰的紅。
肌肉貼着肌膚,薄且勻稱。他抱着陸行朝的頸,被頂在角落,醉眼朦胧地一遍又一遍低低念着這個人的名字,呼吸錯亂。搭在浴缸邊緣的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在水流中起伏。
許久之後。
他呆呆地躺在熱水中,急喘着呼吸,手指顫抖。陸行朝從他身邊濕淋淋地起了身,邁出浴缸,走進旁邊的淋浴間中。
水聲“嘩嘩”響起。
房間内熱氣再一次彌漫,白茫茫占據了視野。謝遲緩緩閉了下眼,蜷縮着并攏了因為這人不甚克制的動作而泛起酸痛的腿,深吸了口氣,從水中勉強撐起身來。
那邊的陸行朝已經洗完了。
他将濕透的睡袍丢進了衣簍,從櫃子裡取出一件新的換上,慢條斯理地系着衣帶。
聽見聲響,他微微扭頭。
瞥見謝遲因方才染上潮紅的眼尾,他緩了緩表情,道:“洗好了就早點出來。”
謝遲低低“嗯”了一聲。
他推開門,腳步聲逐漸遠離。
謝遲都不知道這人對自己到底算是薄情,還是這種可有可無的慰藉中僅存的溫柔。
他想不明白這個問題的答案,隻好再次卧進水裡,閉着眼躺在浴缸中假寐了一會兒。直到水都冷了,才支起身,強撐着去清理了身上的痕迹。
等清理完出來。
謝遲擰着發絲上的水,朝客房走去,陸行朝忽然叫住了他:“客房沒收拾,去我屋裡睡。”
他的心突然飛快跳了一下。
他擡眼望去,卻見陸行朝翹着腿,上面放着一部攤平打開的劇本,支頭坐在昏黃的燈光下。
他的表情很平淡。
就好像剛剛隻是說了一句再普通不過的話。
瞧不見絲毫關心,有的僅僅隻是冷漠。
心底剛剛升起的火苗,似乎瞬間又一下子滅了。
謝遲垂着眼“噢”了一聲,沒有再繼續堅持,轉身乖乖走進了這人的房間。
他已經困極了。
幾乎是剛一躺下來,睡意就再也控制不住地一股腦湧上。謝遲手腳發冷,迷迷糊糊中仿佛聽到像是他的腳步聲走到了床邊,掀開了被子的一角。
床墊陷落。
謝遲下意識摸着身邊渡來的一點餘溫貼了上去,抱住了卧過來的人。
“小朝,你喜歡我嗎。”
他含混地問道。
掌心下的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陸行朝的手捏在他環過來的胳膊上,遲遲未動。
謝遲也沒指望他回複。
他隻是在半夢半醒中不斷向下沉去,冷漠又疲倦地想:看,你為什麼還想對這個人抱有期望?
謝遲。
别做夢了。
…………
……
再醒來的時候,陽光已經照到了眼皮。
謝遲模糊地動了動睫,下意識朝身邊摸去,卻撲了個空,掌心下隻有一片冰涼。
不知道為什麼,謝遲竟然覺得毫不意外。
他翻了個身,摸到枕頭旁邊的手機,打開掃了一眼。接着,便看到了通知欄彈出的來自杜南明的消息提示:“醒了沒啊?醒了回我一個。”
謝遲看了眼時間:8:45 A.M.
半小時前才剛發的。
這貨昨晚上喝成那樣,今天居然還能醒這麼早,果然跟對人很重要。
他歎了口氣,撐着從床上起來。
總覺得腦子昏昏沉沉的,摸了摸額頭,果然好像又有點發起了低燒。
謝遲一邊找鞋,給他打字回複:“醒了,幹嘛。”
沒過一會兒,這人忸忸怩怩地說:“哦……沒什麼,就是想問你個事兒。”
“?”
“就昨晚上,周越澤你還記得不?”
“嗯,記得啊。怎麼了,你欠他錢?”
“屁!”杜南明當即暴怒,接着又一秒萎了,“沒,這不是打賭輸了……我就過來幫他問問,能不能把你推他,加個好友……不是出賣兄弟啊。”
謝遲一愣,打字的動作停止。
他是沒想到這人居然還記得這事兒,明明大家都喝懵得差不多了。不過送上來能用的人倒不嫌多,他想了片刻,對杜南明說:“加好友啊?”
“對啊。”
“那不用麻煩了。”謝遲說,“你直接把他号發我吧,我自己去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