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遲被提示音一下吵醒了。
他皺着眉打開手機,看了一眼,說:“我在外面呆着,怎麼了?”
杜南明道:“老爺子剛問我呢,說沒擱壽宴上看見你。他以為你把他給忘了,還挺傷心的,就跑來問我你去哪兒了啊。”
“老師沒收到我寄的賀禮麼?”
“不是,禮歸禮,你人真就不來一趟啊?”
謝遲微微一頓:“陸行朝不是去了麼?”
杜南明更生氣了:“他是他,跟你到不到場也沒什麼關系啊,又不是老爺子沒教過你。”
也是,确實沒什麼關系。
但謝遲想了想,還是回他道:“都這會兒時候了,我過去也挺尴尬的。等壽宴結束了我再去老師那拜訪,給老師賠個不是,你幫我轉達一下 ?”
反正以陸行朝的習慣,壽宴結束後,他肯定還會去霍明河家拜訪的。到時候他跟着過去,就不能算是“不見蹤影”的人了。
杜南明被他整無語了。
隻得說:“行行我知道了……我幫你去說。真是……陸行朝那家夥到底給你灌了啥迷魂湯,這麼貼心,我怎麼就沒這種運氣,找不到這種為了我兩肋插刀的兄弟?”
謝遲隻裝沒聽懂他的抱怨。
他含糊了一下,道了謝,又重新躺了回去。
隻是這回,他卻無論如何也沒有睡意了。
這股精神頭一直持續到陸行朝回來。
他登上車,擡頭便看見了謝遲靠着窗戶邊發呆,手裡拿着手機,表情恹恹的,一副沒什麼精神的樣子。不由頓了頓,開口問道:“又怎麼了?”
“……沒什麼。”
謝遲打起精神,坐直了身體:“之後還要去哪兒?霍老先生家裡麼。”
陸行朝抽回視線,走到自己位置上坐下,慢慢撫平了西裝下擺:“真有那麼不想跟着,回去也行。”
“……喔。”
謝遲應了聲,卻沒動彈。
要是這人早回上那麼幾十來分鐘,他說不定就真走了。可惜偏偏都等他答應完杜南明了才回來,簡直要讓他懷疑這人就是故意的。
故意打壓他,故意把他帶出來又撇這兒。
現在又故意來假惺惺地裝好人。
他揉了下眼睛。
也懶得再去争什麼了,隻恹恹地說:“出都出來了,回去了也麻煩,去吧。”
陸行朝瞥見他樣子,視線微凝。
片刻後,謝遲便覺得肩膀旁微微一沉,仿佛像是有人若無其事地靠了過來。
他回過頭,卻發現這人不知何時換了個姿勢,手臂支在車座的扶手上,微垂着頭,眼睫輕低,表情淡漠地翻看着手中的書。
他很快翻過了一頁,似是專心緻志。
謝遲見狀,便将靠在那邊的手抽了回來,又朝另一邊默默地挪了幾分,縮進了角落。
陸行朝翻動書頁的手頓住。
他停頓了足有好幾秒的功夫,才不動聲色地擡了下眼皮,側眸瞟向謝遲。
但謝遲卻已經閉眼睡了。
他頓時有種被堵了一下的感覺。
搭在座椅上的手不自然地動了動。
他指尖摩挲,忍不住扭頭看向了身邊睡着的人。
商務車座與座之間的距離,說長不長,說短卻也不短。
如果另一個人不刻意撤退,他就可以很輕松地碰到對方的身體,讓人順勢靠在自己肩上。可如果對方沒有這個意願,那這短短的一點距離,也成了不可逾越的天塹。
陸行朝垂着眼睛,又保持這動作等了許久。
可偏偏直到車開到了目的地停下,他也沒等到謝遲如往日般纏上來的手,和貼着他身體的微微冰涼的臉頰。
“老師,地方到了。”
前方響起盧小楓的低聲提醒,陸行朝瞬間回過神來。他松開手,将書本合起,卻看到久未翻動的紙頁已經被捏得泛了皺。他不由蹙緊了眉,這回終于伸出了手:“謝遲。”
謝遲已經先他一步醒了過來。
他撐起身,陸行朝的手就落了個空。
大概是因為睡得久了,起來就有點冷。
謝遲攏了下外套,低頭把之前披着的毛毯給疊了。擡起頭,卻看到陸行朝停在半空中的手。
“……”
陸行朝如無其事般收了手,從座位上直腰起身:“下車了。”
隻是聽着平淡的嗓音中。
不知怎的,卻像是多了一絲煩躁的意味。
謝遲理帽子的動作頓住,不知道自己到底又哪裡惹到了他。
瞥他一眼,偏這人卻裝得沒事人似的。
他便幹脆也懶得再管,隻“嗯”了一聲,從陸行朝身邊穿過,先一步跳下了車。
霍家的宅子在一片很幽靜的地方。
老年人就喜歡看山山水水的,反而不喜歡鬧市區的繁華。謝遲以前也來過不少次,但每次來都有不一樣的感受。
老實說,他其實挺羨慕這種生活的。
以前他喜歡跟陸行朝說,等倆人老了,就也跑這邊買棟房子。到時候,在院子裡一邊擺上一張躺椅,他一張,自己一張。倆人就窩在院子裡一起曬曬太陽,看池子裡的錦鯉撲騰尾巴。
“來來,快點進來,别凍着了。”
霍師母看見他倆,連連擺手招呼,示意他們趕緊往屋子裡進:“我還說人哪兒去了呢,可倒好,居然留在外面發呆!”
“您誤會了,我倆才剛到。”
陸行朝接過她的話,輕扯了下還在旁邊發呆的謝遲。謝遲回過神來,和她問了聲好。随後便亦步亦趨地跟在這倆人身後,進了前廳。
霍明河剛過完壽,精神氣十足。
他滿臉紅光地沖倆人招手,連連道:“快過來快過來,我等好久了。”說完又不露聲色地瞧了眼謝遲,“哎,好不容易過個壽,還要我三催四請的。某些人唷,一年到頭見不到幾次,就知道把禮物往這兒送,真是……”
謝遲抵着唇,有點心虛地挪開了視線。
陸行朝頓住,餘光瞄向他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