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人籬下的滋味并不好受。
葬禮那天見到許國安沒多久後,姜綿就從姑姑那兒得知了自己轉學的事情。
轉學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況是從鎮中轉到市裡排名第一的錦一中,跨度之大讓她一時間難以置信。
可媽媽的信和那份蓋滿章的申請表無一不印證着,這也代表着她要離開從小生活的地方,獨自一人到錦州求學。
她就這樣稀裡糊塗的住進了許家,太多亂七八糟的事情堆積在一塊兒,看不清理不順。
毫無意外,在來錦州的第一晚,姜綿失眠了。
幾乎是睜着眼到天亮,看清了晝夜的變化,外面剛有一點兒動靜,姜綿就迫不及待地起床洗漱,假裝剛醒睡眼朦胧地走下樓。
在廚房正準備做早飯的許國安看見她很是驚訝:
“怎麼起這麼早?昨天坐了那麼久的車,應該多睡一會兒的,是不是還沒習慣?”
姜綿趕忙搖頭:“沒有的,我在家也是這個時間點起來,睡太晚反而會不習慣。”
“一天之計在于晨,這個習慣好。”許國安朗聲笑道,“什麼時候讓我家那個臭小子來學學,一放假日上三竿都不見他起。”
許叔叔的兒子,應該就是昨天晚上撞見的那個男生吧,想到某些畫面,姜綿忍不住想笑。
大半夜了頂着個還在滴水的頭發在樓下找水喝,白天能起來才怪。
“也好,以後有人陪我吃早飯了,我這廚藝正無處施展呢,今天你就當第一個客人,來嘗嘗許叔叔的手藝如何。”
“這不好吧許叔叔,還是我來做,或者讓我打打下手也行。”姜綿受寵若驚,連忙擺手拒絕。
不管她再怎麼說,許國安都仿佛沒聽見般,直接把人趕出了廚房。
姜綿還想再掙紮一下:“許叔叔,其實我廚藝還行的。”
“就算你是米其林五星大廚也不行,在這個家裡啊,你們這些小輩還沒有掌勺的資格。”說完他轉身走進廚房,從冰箱裡拿出備菜,認真搗鼓起來。
眼前的畫面是那樣的熟悉,熟悉到讓她有一瞬間産生了錯覺,回過神來後,姜綿苦澀地扯了扯嘴角。
這一刻,她說不上是暖心多一些,還是難過多一點。
恰時,二樓傳來了腳步聲。
傳說中太陽曬屁股都不起的人,今天竟然破天荒起了個早床,頂着一頭稍顯淩亂的短發,大大方方地坐到了她餐桌的對面。
與昨晚相同,他好像對周圍有哪些人并不感興趣,從頭到尾一直翹着腿,懶散地靠在椅背上盯着手機看,修長的手指時不時在屏幕上快速按動幾下,應該是在跟誰發信息。
餐廳随着他的到來變得鴉雀無聲,氛圍也瞬間降到零下。
好一會兒,姜綿才擡眸悄悄打量起他。
冷峻。
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一個貼合男生氣質的形容。
昨夜光線較暗,姜綿沒來得及仔細看清他的模樣,直到現在在自然光照下,才發現少年的五官完美到挑不出一點瑕疵。
在黑色衛衣的襯托下,他的皮膚顯得格外白皙,額前的碎發時不時輕掃過他長而濃密的睫毛,垂眸時蓋下一片陰影,在深邃的眼睛下,鼻子生得既高挺又秀氣。
對面不知道發了什麼,隻見少年看着亮起的手機屏幕,緩緩勾了勾嘴角。
她從未見過這般長相的人,一時間愣了神。
姜綿的視線不加掩飾太過直白,落在人身上不知停留了多久,桌子那頭的人終于被看得不耐煩,擡眸直愣愣對上了她的眼睛。
然後又趁着她還沒反應過來,呆愣住的時候,對她挑了挑眉。
思緒在這一刻回籠,姜綿慌亂瞥開眼睛,偷看人被抓了個正着,臉頰頓時就泛起溫熱。
一瞬間,異樣的氛圍在四周打轉,好在對面的人沒打算讓她難堪太久,沒一會兒就又把視線放回了手機上。
廚房的門就在這時候被打開,許國安端着兩碗面條走了出來,在看見餐桌邊上坐着的男生時明顯愣了一下,“喲?今天這是怎麼回事,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男生頭也沒擡,漫不經心的應了聲。
手裡隻有兩碗面,許國安走上前,一碗面輕放到姜綿面前,另一碗推到了男生面前。
玩手機的人終于有了反應,他擡眸掃了一眼又繼續埋下了頭:“不吃,沒胃口。”
許國安沒管他,端回面在人旁邊坐了下來,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吐槽道:“不吃你跑飯桌上坐着。”
男生應該是發完了信息,收起手機揣進了兜裡,聞言呵笑一聲:“我來聞聞味兒都不行?”
隻是簡簡單單的對話,姜綿聽了卻感覺心頭有些堵,低頭小口吃起了面,掩蓋住自己的情緒。
動靜不算大,但也引起了兩人的注意,許國安反應過來,趕忙轉換話題介紹起人來。
“正好你們倆打上照面了,我介紹一下,這位就是之前我說的老朋友的女兒,搬來我們家住段時間,叫姜綿,下學期開始跟你一個班,你小子以後在學校多照顧點妹妹,聽到沒有?”
“妹妹?”
男生輕笑了聲,姜綿心尖一抖,顫着睫毛擡眸對上了他略帶些玩味的眼神。
“妹妹好,我叫許言琛,以後在學校哥帶着你玩兒呗?”
他把妹妹兩個字咬得極重,即便是臉上挂着笑,姜綿卻在他的眼中看不見半分笑意,一時間抿緊了唇,不知如何應答。
許國安看見他這幅吊兒郎當的樣子就心煩,一聽他說出來的話,整個人火氣瞬間上來了,擡起巴掌就想往人的背上拍,“你自己愛怎樣就怎樣,少來當厭惡頭子帶壞别人!”
這一巴掌看起來力度并不小,許言琛像是早就預料到般,直接起身閃躲了過去,長舒一口氣,他拍了拍衣服就準備離開。
“不說了,走了。”他懶得在這裡虛情假意。
“你又走哪兒去?昨天那麼晚才回家,你媽氣得不行,要是等會兒起來看見你又不在,你後面就自求多福吧!”
“她生的怕不是我的氣吧。”停下步子,許言琛一語道破。
她要是真的生自己的氣也就好了,可惜了,她連管都不想管他,更别提在他身上浪費情緒了。
說完後也不顧人臉色變得有多臭,轉身擺了擺手,潇灑離開了這裡。
一踏出大門,剛剛看起來沒個正形的人瞬間變了個樣,嘴角耷拉下來,面色此時陰沉得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