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走了。”
4.
沈熙顔今晚來上班的時候，隐約感覺不對頭，偏偏又說不出哪裡不對。
她坐在辦公室裡像往常一樣對着電腦敲敲打打，放在旁邊的手機響起短促的提示音，一條未讀短信讓她臉陡然間褪去了血色。
未知号碼：熙顔，你今天穿的大衣真好看［圖片］。
短信裡附上的圖片是她進公司大樓時的照片。
沈熙顔盯着屏幕裡的照片，捧着手機的手都在顫抖，那個變态怎麼會找到她？
走廊裡的電梯門不知何時開了。
一條新信息冒了出來。
未知号碼：熙顔，我來找你了呦，我還買了你最喜歡吃的巧克力蛋糕。
沈熙顔下意識地就想走，走廊裡卻傳來那人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熙顔，我找了你好久。你以為躲到C市就可以甩開我嗎？”
腳步聲越來越近，每一步似乎都踐踏在她的心上，沈熙顔把包裡的防狼噴霧暗暗握在手裡，深吸了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畢竟面對這種變态，怕是沒用的。
那人的身影出現在辦公室門口，手裡提着個蛋糕盒子，沖她揚起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熙顔，好久不見。”
沈熙顔冷冷地看着他，暗自握緊了手裡的噴霧。
男人一步步靠近她，自我陶醉地說着：“熙顔，為什麼不和我交往，我那麼愛你，你以為換個城市生活我就找不到你了？你這輩子都逃不掉……”
男人的腳步突然頓住，眼睛陡然睜大，驚恐地看着沈熙顔身後憑空出現的“人”。
她身後的“人”眼睛不見眼白，是全然的漆黑。臉上腐爛的皮耷拉着，内裡血紅色的腐肉裸露在空氣中，膿水順着坑坑窪窪的臉流淌出來，森白的牙齒沾滿了鮮血。
眸中射出淩冽殺意，他動了動唇，陰鸷的聲音未通過空氣，徑直傳進男人的腦海：“我纏上的女人，你竟敢打她的主意？不如你來代替她，怎麼樣？”
“鬼、鬼啊——！！”男人丢下蛋糕盒子，顧不得再糾纏沈熙顔，拔腿就跑。
看男人的反應，沈熙顔知道，是他出現了。
她欣喜地回過頭，看着他一副惡鬼模樣，她卻一點都不害怕，反倒心安無比。沒想到他平時表現得那麼讨厭她，關鍵時刻竟然會出來幫她。
他問她：“他就是你之前說的那個變态？”
“嗯。”她使勁點點頭。
“我知道了。”他說完便不見了。
不過幾秒鐘，辦公桌上的電腦呈現出電梯裡的場景，屏幕裡男人慌不擇路地進了電梯，按了幾次按鈕電梯門才關上，本應通往1層的電梯一路降至大廈裡沒有的-4層。各種恐怖片的經典鏡頭後，電梯才緩緩回到了1層，最終男人以百米沖刺的速度跑出了大廈。
畫面漸漸消失了，他重新出現在她身邊：“以後他不敢再來糾纏你了。”
“謝謝你。”
他淡淡道：“謝什麼，我不過是最近太無聊了。”
“那我也要謝謝你啊。”她望着他，黑亮雙眸浮現出盈盈笑意，“明明說讨厭我，可剛才變态來找我時，你還是現身來幫我了。我看，與其說你是這裡的地縛靈，不如說是此處的守護神。”
守護神嗎？
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麼對他說。
他受人陷害，慘死于此，因怨氣太重成了無法轉世的地縛靈。
他憎惡所有活人，憑什麼他們能好好活着？白天他不能出來活動，到了夜晚他便故意去吓值夜班的員工，看着他們驚恐的臉，心裡得到了點平衡。
沈熙顔是第一個主動和他交談的人。
最開始，他是怨恨的，怎麼有這麼讨厭的人？從不耐煩到無奈，他漸漸接受了她的存在，雖然嘴上不承認，但她的出現讓原本枯燥的漫漫長夜也沒那麼難熬了。
所有人都怕他，視他為惡鬼，甚至請道士來收服他，可她卻說他是守護神。
他看着她的明亮笑顔，突然覺得本來停止跳動的心髒，似乎動了一下。
5.
從那天以後，他們的關系改善了很多。聊天時，他不再一聲不吭地消失，而是靜靜聽她說話，偶爾回應幾句。
日子過得飛快，轉眼間沈熙顔走進他的生活已經三個多月了。
她的活潑開朗感染着他。也許是她的陪伴，他身上的怨氣越來越淡了。
夏天的朝陽出來的總是很早，那天看似普通，他沒有像往常一樣消失，而是繼續陪在她身邊。
“怎麼了，地縛靈先生，不舍得我啊？”沈熙顔挑眉一笑。
他卻認真地點點頭，對她說：“我的時間到了。”
“時間到了？”沈熙顔不明所以。
“我要去轉世投胎了。”他頓了頓，“沈熙顔，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我恐怕要一直困在這裡。”
沈熙顔愣了片刻，消化了這個消息後，她莞爾一笑：“恭喜你，終于能離開這個地方了。”
接下來便是一片沉默，彼此相對卻無言。
須臾，他開口了，低沉的聲音傳入她耳中：“以後，不要因為一個人長得好看就相信他，這個世界有些壞人長得也很好看。”
他似是還想說些什麼，感應到窗外冉冉升起的朝陽，朝她彎起一個微笑：“以後好好生活。”
清晨第一縷陽光灑入玻璃窗，他的身體頃刻間化成金色的碎片，散落于空氣中。
他消失了。這一次不同于以往，是徹徹底底的消失了。
意識到這一點，她眼裡的淚毫無征兆地落了下來，模糊了視線。
“我不是沒腦子的花癡，人心的好壞，我能辨别出來。”沈熙顔低聲說，“你是不同的。”
她沒注意到，一塊碎片輕輕落進她手腕處，一朵淡紅色花瓣悄然形成，又消失不見。
那是他留在這個世界最後的力量，如果她再遇到危及生命的危險時，他還可以保護她一次，就當這幾個月來她陪伴他的謝禮。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