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這書上寫的什麼？竟讓你這般急不可耐？”清茗微微擡眼，似乎并不打算理會她。

“尊上我并不願在此時說笑。”春驚蟄的聲音有些控制不住的激動。

“上面是不是說，若是神仙将自己的一魂暫置在凡人身上，除了可以延長這凡人的壽命以外，還可以……”

“保他死後，肉身不腐，甚至可以追蹤此人轉世何處的線索。”春驚蟄的話有些顫抖，透着隐隐的期待。

“嗯，怎麼，你是今日才知道嗎？看來，你平日裡修習不專心啊，竟連這基礎的神仙神理都不知道。”清茗一直盯着春驚蟄，又繼續道。

“不過，命數皆為天定，即便是有意替凡人掩藏，也功效有限。”

春驚蟄聽到這裡，有些落寞的低頭，她當然知道，二十年前的夜添衣，就是最好的例子。

她之前之所以不知道，不過是因為以她的身份，實在難以接觸到太多事關仙法的書籍罷了。

那是不是說，自己可以憑着當年借出去的那縷仙魂，找到他的來世了？

可是，如今過了這般久，再去尋，可還能找回？

“怎麼，你是有意行此法？看不出來，你竟也做過這種事。”清茗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在打趣，可春驚蟄此刻卻無意反駁他，也沒有看到此刻他眼中的深意。

“神尊，我今日有事，想要再下凡一趟。”春驚蟄壓抑着激動說完，怕清茗會不讓她離開，轉身就溜了，等他再次擡眼看去時，書房的門都已經被她關上了。

……

清明殿裡，清友，雲華和松蘿三人愁眉苦臉的聚在一起，就坐在不夜侯下，四周總有不夜侯的葉子斷斷續續的落下，有些遮住他們的衣擺，有些落在了一旁的茶桌之上，明明是春日時分，卻偏偏有了一種秋日的蕭瑟之感。

雲華心疼的從自己膝蓋上撈起一片葉子，輕輕撫過，長歎了一口氣。

“原本還想着取些它的葉子給神尊制茶的，神尊每日操勞辛苦，到了晚上又不肯睡覺，可如今看來，今年咱們殿裡的茶葉怕是要減産了……”

“神尊自下界回來之後，都是你給神尊調理的身子，如今神尊到底是怎樣了？為何他晚上總是睡不好？”

“我之前給他瞧過了，不知他的神魂那次是受了什麼沖擊，神尊的神魂本就缺了一絲，如今被那些妖界的人所害，怕是修為更加難以恢複到巅峰了。”

坐在一旁的清友一直仰頭看着上面的不夜侯，沉默不語。

雲華又帶着懷念道：“原本這不夜侯年年都枝繁葉茂的，能産出來的茶喝都喝不完，我還得想辦法變得花樣給用完，做成茶糕什麼的，如今可倒好……”

松蘿點頭：“我們也都以為，神尊他會一直那樣強，是咱們神界的第一，可誰知道，不過是下凡曆劫一趟回來，一切都變了。”

雲華一邊念叨，一邊将茶桌上的茶具擺好。

“還有，神尊自下界歸來之後，也真是奇怪，往日裡最是厭煩我們吵他，就連在他屋外講話都會被他趕到一邊兒去，為何此次回歸神界，卻根本沒有生氣過，就連這練武台，都被他給搬來這邊了。”

他說完，指了指不夜侯旁邊的兵器架子。

清友終于低下頭，看向他們兩個，開口道。

“因為神尊他變了，變得愛熱鬧，害怕孤獨了。”

“為什麼？”松蘿追問。

清友眼中閃過一絲心疼，若是你在凡間時如我一樣一直伴随在他身側，看過了他曆過的人間疾苦，一個人度過的那些年，你也會明白的。

在凡間時，雲華和松蘿都不能時刻陪在凡人夜添衣的左右，因為他們都有各自的責任，他們還要偶爾回來守着清明殿。

可清友不同，即便是神尊有命令在先，他也不敢對清茗的曆劫世掉以輕心，他唯一所願，不過是悄悄陪在他身邊，即便是，不能出現在他身前。

凡人夜添衣的一生，除了他自己，陪伴着他最多的人，就是自己了。

隻是遺憾，他無法光明正大的作陪。

沒了神尊與屬下這層身份的禁锢，在凡間時，他第一次對他産生了心疼的情緒，看到了他身上的弱點，别人看來可笑的膽小，面對死亡的恐懼害怕，近乎無能的沉默，都那樣組成了一個鮮活的人。

他有情緒，有渴望，有欲念，更像是一個人。

這些都不是，那個獨守在清明殿裡，等着餘生來臨的清茗神尊所能夠擁有的。

他在凡間的日子，在神界的神仙眼裡，或許是窩囊可笑的，可春驚蟄卻會喜歡那樣的神尊，就連自己原來也以為，他們兩個，或許是有一絲可能的，即便是在凡間，就那樣默默相伴一生，也是好的。

即便是夜添衣與如今的清茗神尊性格完全不同，他也有時會隐隐覺得，曾經存在過的夜添衣，仍然有些東西，延續到了如今的神尊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