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在天上有一間神殿，等日後你會去到那裡的。”至于到底是去到，還是回到，此刻怕是隻有賦華衣自己清楚了。

不過眼瞧着自己的寶貝女兒如今隻稱呼自己賦叔叔，賦華衣掩下了心疼，繼續對春至說。

“賦叔叔的女兒最喜歡吃它了，小姑娘不如試一試它的味道？”他掏出一顆果子引誘她。

春至搖搖頭拒絕了。

“既然是賦叔叔女兒的心愛之物，我不該奪人所好。”

賦華衣聽到這一句，眼睛瞬間紅了，他把頭偏向一邊，不敢讓她看見自己的眼淚。

這哪裡是什麼奪人所好，這本就是爹帶來給你的。

春驚蟄年幼時總是迷路，賦華衣怕她玩着玩着就餓了，總是往她的布袋子裡塞滿了她最愛的果子。

春至看着四周的竹林，臉上帶着哀傷問他。

“賦叔叔來這裡之前，可曾見到一個身着白衫的少年？”

白衫？怎會是白衫？難道是秋分夜那個不懂事的小子？之前贊過他着白衫俊俏，如今倒還真的對春至用了這招。

賦華衣想到這裡，又忍不住生氣起來。

那一天的最後，是賦華衣背着春至，一步一步的下了山。

山路漆黑，唯有一盞月光照亮回家的路。

……

自那一日起，春至的世界終于遠離了黑暗，她終于可以力所能及的做些事。

其實為她恢複視覺那一日之後，清茗并沒有馬上離開她的身邊。

春至當然不知道，隻是日日在春家小院門口盼着。

深夜，清茗在春家的院子外，看着裡面睡在床上的春至在心裡對自己說。

“清茗，清醒點，你不能幫她把病都治好！”

司命曾和他說過。

“神尊若當真想要助春仙子，隻能選擇一個。”

在目無法視人視物和耳朵沒辦法聽到任何聲音之間，他替她做了決定。

他選擇了給她光明。

畢竟看不見，遠比聽不見還要麻煩。

可是現在，他還不能放心離開。

……

他就那樣在春家小院附近守着她，看着她适應一個人的生活。

他看着她幫人縫補衣服，想起她曾和自己說。

“我在刺繡上，似乎頗有天賦，隻是……我買不起那些布料針線，與旁人說了，旁人想來也是不會相信我的，隻會笑我異想天開吧。”

“我似乎，總有許多想法，想要做衣服，但是……卻一次也沒能親手做過。”

那時清茗看着她無神的雙眼惋惜，神界賦華衣的女兒，自小對制衣耳濡目染都沒有産生任何興趣，如今下了凡總算有了興趣，卻沒有了讓賦華衣親自傳授經驗的機會。

清茗一直旁觀着她的這場成長，從未參與。

直到有一日，清友找來了，他對清茗神尊說，你要找的東西有線索了。

清友臨走之前，看了坐在春家小院門口的春至一眼，在心裡對她說。

“你可知道，你眼中所見的一切景，都是因為清茗神尊，是神尊他甯願承受着天懲，也要給你一雙完好無損的眼睛。”

清茗終于在春至最痛苦的時段結束後離場，他已經陪她度過了最困難的日子，現在他得去為春驚蟄找一樣東西了。

他最後回頭看了春至一眼，在心裡對她說。

有幸與你走過一段路，便已是知足了。

世事無常，或許清茗與春至重逢的那一日，也不會想到他會以這樣決絕的方式離開。

……

在清茗離開春至的那一天，春至拽着他的玉佩，不願意讓他離開。

她想不到，剛剛恢複了視覺，他卻要離開了。

于是，那個一襲绯色袍子的少年在她視線中逐漸走遠，她的身邊也徹底沒了人，再次變得空落落的。

他帶給春至的溫暖逐漸消失，他的氣息也逐漸消失，但春至的心裡，卻永遠都有他的位置。

春至這一世，從未聽到過清茗的聲音，卻永遠記得他轉身離開的那個背影。

清茗離開後，春至總是夢到他轉身離開時的背影，正因為他出現的那段時間她看不見，也聽不見，所以心裡才對他有了無限的想象，一些難得的觸碰也格外清晰。

比如他牽着自己的手，比如他把她背在背上。

他的沉默是她對他最大的印象，從他出現開始，到他離開結束。

随後再也沒有見到他，了無音信。

每當她想起他時，春至便會摸摸胸口，因為與他分别那一日的最後一眼，她看清了。

兩枚玉佩，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