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夜添衣終于聽明白了娘親去世前那句話，因為曾經離開，所以才明白了這裡對自己的意義。

珍惜之情往往隻會出現在失去之後。

這裡是他的家，即便這裡有太多失望和遺憾也不會改變這件事，房子不會易主，而心，也不會走向其他人。

夜添衣擡手，親手蓋上了這個箱子，他閉上雙眼，剛才發生的一切宛如一場和過去那一世的告别。

如今時過境遷，他卻依舊記得那時春至姑娘安慰自己時說的話，她還教自己如何面對生死。

可是他學不會，不是一個好的學生，他讓春至姑娘失望了。

夜添衣站起身，他感激清茗帶給他的存在感，這些存在感給了他勇氣。

他好想，好想讓上一世那些難過的記憶被新的故事覆蓋，最後徹底代替掉它們，這樣，他就不會每次回到這裡都難過了。

……

翌日，秋分夜神清氣爽的起床後，就出現在春驚蟄面前。

之前氣無力作妖，春驚蟄和清茗多少都受了影響。

隻有秋分夜，他身上沒有染上太多香火，靠近他嗅到的反而是田地裡露水的清香。

春驚蟄幾番詢問之後，确信他已經又恢複到了之前的狀态。

她看着活力滿滿的秋分夜，想起之前他厚着臉皮要在她院子裡打地鋪的樣子，千言萬語不知該如何說出口。

秋分夜，你為什麼對我這樣好。

你陪我走過了這樣多的路，我又該如何面對你？

“今日乃是恰逢鎮的恰逢節，說是恰逢鎮外出務工的人和外出求學的遊子都會在今日回到恰逢鎮，也算是個歸鄉日，不如我們今日出去走走？”春驚蟄端出來一碟子茶糕後坐下。

夜添衣在看清那茶糕之後臉色就不對了，怎麼會是……

茶糕？

春驚蟄把茶糕推到他的面前，她記得他喜歡吃這個。

夜添衣猶豫了很久，才緩緩伸出手取來一塊，放進自己的嘴巴裡。

第一個感覺不是苦，而是幹巴巴的，他捂着嘴巴，神情緊張的想要去找水喝。

他不敢說話，怕一開口就會有糕點屑飛出。

意想不到的出醜打破了夜添衣心裡原本的難過，取而代之的是秋分夜的笑聲。

“清茗，你也太着急了，慢些吃，你要是喜歡，就都留給你。”

夜添衣對秋分夜是陌生的，還是不适應他叫自己清茗。

秋分夜卻十分熱情，還想要過來幫他拍拍他的背。

“咦？”秋分夜突然瞪大眼睛盯着夜添衣的臉。

“怎麼了？”夜添衣不懂他想要幹什麼，不斷往後退。

秋分夜哈哈大笑，說道：“清茗，你昨晚是不是自己偷雞摸狗去了，怎麼眼眶黑黑的。”

偷雞摸狗……夜添衣怎麼可能有偷雞摸狗的膽子？他看起來像是會去做賊的人嗎？

“對了，恰逢節還有個遊戲，說是大家蒙面上街，若是有熟人認出你，便可以證明你們之間關系好，即便是時隔許久也能夠認出對方。”

“蒙面，我們用什麼蒙面？”秋分夜扭過腦袋接着問，夜添衣明明也是和他們坐在一起，但卻不敢插話，隻是羨慕的看着他們自然的對話。

春驚蟄卻在此時看向夜添衣，對他說。

“那就要麻煩清茗了，你給我們三個做面紗吧。”

“對啊，還有我們賢惠的清茗呢。”秋分夜一激動起來，就容易胡言亂語，夜添衣倒也不介意他開玩笑。

……

仲夏時節，院中缸裡的荷花已經盛開，似檀香般的香氣飄香院中，它的香氣十分霸道，與細膩清淡的月季不同。

一陣風将它的香氣吹起，把它送到院中的兩個人身邊。

院中的生活氣已經驅趕走了曾經的荒涼，帶來的是今年盛夏的心事。

遠方的故人，歸家吧。

已經過了半個時辰，夜添衣手上的繡花針終于停下。

秋分夜在等他的時候出門，等他回來時，手裡已經帶着一束花。

夜添衣收好針線，進屋去了。

早在夜添衣拿起針線的時候，春驚蟄的心裡就已經得了答案。

果然是你，夜添衣。

清茗和夜添衣除了有性格上的不同，還有一個細微的區别，那便是清茗是個右撇子，而夜添衣卻是左撇子。

“夜添衣，你究竟何時才願意面對我？”

春驚蟄看着手裡自己的面紗喃喃自語。

站在門口的秋分夜手裡的那束花掉落在地，幾片花瓣跑了出來，宛如瓷碗碎成了幾片，就這樣有了瑕疵。

他眼裡的難過是那樣深，眼眶紅得很，他擡起手抹了抹眼淚，吸了吸鼻子。

眼淚掉在他的新衣上，濕了他精心熨燙過的衣裳。

這束花并不算華麗，但是裡面……藏着他原本打算贈予她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