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時，春驚蟄睜眼了，她從搖椅上翻身而起，第一件事就是擋在夜添衣面前。

夜添衣來不及反應，等他再次睜眼時，已經被春驚蟄抱住了。

他看着自己原本斬好的雞塊在竈房裡四處亂飛，有些還從窗戶跑了出去，不知該不該心疼。

水未眠隻關注對手秋分夜，哪裡注意到這些滿天亂飛的雞塊。

還不等他出招，一塊白斬雞就這樣砸到了他的臉上。

水未眠感覺到臉上油乎乎的，氣得不行，渾身的妖力盡數傾洩而出，卻在撞上春驚蟄後憑空消失。

春驚蟄冷靜的看着他，緩緩擡起兩隻手。

她使了一個就連秋分夜也不曾見過的法訣。

隻有春驚蟄自己知道，這法訣的施展方法是在她的神格裡出現的，她誰也沒有告訴。

看着春驚蟄臉上的神情，秋分夜手上的動作忽然就停下了。

想不到，驚蟄法力竟然已經這般強了。

水未眠看着春驚蟄臉上的神情，心裡複雜，他來這裡之前就在心裡做了準備，但獨獨沒有想到，春驚蟄的反應竟然是陌生。

……

你有沒有失去自由過？我有過。

在我的天賦被發現之後，妖王總是急着讓我學會控制它。

可是自我的母妃離世之後，從來都沒有人教過我如何修煉，一竅不通的我如何能夠讓他滿意。

沒過幾日，妖城又起了沙塵暴，妖王看着遲遲無法止風的我大怒，他親自把我帶進了一座閣樓。

那時候的我也沒有想到，我将要在裡面度過我的少年時期。

那裡就像是一棟閨閣小姐的繡樓，它鎖住了我，我每天在裡面做着一樣的事，每天重複的看書，上下樓梯。

剛開始被關進那座閣樓時，我每夜都難以入眠。

我不怕黑，我也不怕餓，但卻在失去自由之後懂得了自由的珍貴。

這座閣樓很小，裝不下我心裡對自由的渴望。

于是我隻能從一本本書裡去猜測外界的樣子。

我最喜歡做的事，不過是坐在書架前的地上一日又一日地看書，從白天看到夜幕降臨。

從書裡，我知道凡人有皇族，有科考，我還知道妖界的妖們有那些種族，它們又偏好吃什麼。

可惜的是，這裡是妖界，對神仙界的介紹頗有針對，隻有寥寥幾筆。

我不曾看過世間美景，唯一能夠看到的，不過是閣樓附近種的一大片仙人掌。

我真心覺得，仙人掌真是世間最醜的東西了。

灰溜溜的，還長滿了一身的刺，和無盡的大漠一般單調無趣，和書裡描繪的草木繁花比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

仙人掌怎麼會告訴我什麼是莺飛草長，它們隻會告訴我自己的日子過得一成不變，毫無新意。

從書裡，我還知道世界有各種各樣的美景，但最令我向往的，還得是茫茫大海。

或許是因為久住内陸的人往往會對海邊有無盡的暢想吧。

我羨慕大海的自由，他們連通着許多的地方，海水每日都會去到不一樣的地方，掀起不一樣的海浪。

可惜，書裡看過的太多，卻總是少了親身體會的刻骨銘心。

我唯一體會過的，也隻有與母妃的生離死别和王兄們對我的欺淩。

……

你們有沒有看到過法翠色的天空？

我年幼時，母妃曾帶着我一起去妖城外騎駱駝，我記得那一天的風好自由。

那時我母妃穿的衣裳就是法翠色的。

她手裡牽着駱駝的缰繩，我坐在她前面，和她笑着聊天。

她告訴我，她身上的衣裳是母妃家裡給她做的，母妃家裡的親人是在告訴她：

雖然你已經不再自由，但隻要你擡頭看向天空，便可以暫時忘卻煩惱，知道世界很大，不必過于介意眼前的小事。

妖界的天空色彩和凡間神仙界都不同，這裡的天空色彩總是更重些，夕陽也會更加瑰麗多彩。

……

不知道在閣樓裡過去了多久，我恍然發現自己已經好久沒有聽到風的聲音了，我不明白，風有什麼不好？

風可以帶來清涼，風也可以吹走塵埃，風還可以把風鈴吹響……

我對着鏡子，摸着腦袋上冰冷的步搖，突然覺得它和自己一樣孤單，明明長得很好看，但卻都被鎖在這個小小的空間裡。

沒有人會知道我們的美。

我看着手裡的樂譜，帶着它又抱了一把阮上了頂樓。

我的母妃曾給我彈阮，彈的正是我手上這把。

舊人已逝，但阮依舊在，依舊會被人彈奏，彈出當年的那首曲子。

這步搖就是一把毫無感情的鎖，而母妃留下的那把阮則是可以偶爾打開它的鑰匙。

妖界白天的時間總是很長，等到夜深時，閣樓頂處便會傳來我手中阮幽幽的低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