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敬面前的這位,是自由冒險者協會的會長,通緝令上的名字叫朝暮——狗都知道這是假名,但不會有人對她的真名感興趣,或者說不敢有興趣。
冒險者是一群臭名昭著的混蛋,他們蔑視皇室,自稱為了夢想組團流浪,實際在維度亂流中扮演強盜一般的角色。他們畢生的夢想是發掘一個全新的安全的維度,靠新維度成為一方豪強。
從外人的角度看,朝暮已經實現夢想。一年前她結束漂泊,帶領自由冒險者協會開墾并占據一個靈異維度。她四處搶奪奴隸拉回自己的維度,管這叫解放奴隸。
朝暮抱着長刀靠在壓力艙的大門上,她饒有興趣地打量李敬,似乎在等待什麼。
李敬呆呆地看着面前的通緝犯,朝暮和她的通緝令簡直是兩個人。不是通緝令拍得不好,而是拍得太好了。
那張通緝令是從上向下俯拍的,軍用探照燈打在她身上,清晰地照出沐浴在鮮血中的臉龐。她斜扛着出鞘的長刀,用身軀和雪亮如水的刀光隔絕了後方的火海。
照片中的她直視鏡頭,伸手抓住額前的黑色碎發,混着血液攏回腦後。即便是掀起眼珠向上看的動作也沒有露出下眼白,因為她的瞳仁非常大、非常亮,那是一種刺目的金色,簡直比探照燈耀眼的光還要明亮。
任何人看見那刺目的金色,都會先忘記她的長相,再忘記血迹與火光,視野裡隻剩下她的眼睛。
李敬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緒,他大膽打量面前這位通緝犯,探究般注視她的眼睛。
直到他的後腦被紅色爪子狠狠拍了一巴掌,靈真說:“給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
李敬回過神迅速表忠心:“我很熟悉世紀号,我有辦公區的準入權限,我可以帶路!”
朝暮站直身體:“你知道怎麼進入潘德莫嗎?”
“啊?”李敬的腦子一片空白,他傻兮兮地問,“為什麼要去下面?是有您喜歡的演員?”
這個問題傻到靈真忍不住閉上眼睛,朝暮若有所思:“你以前到底是什麼職位?”
“我我我我……是策劃部七組的組員。”
“看着不像,更像喜劇演員。”朝暮誠懇地說。
李敬快哭了,朝暮決定換個問題:“厲暝在哪?”
“不知道……但是!”話音未落,李敬被嗡鳴的脈沖槍抵住頭顱。
靈真怒道:“問什麼都不知道!留着你有什麼用?”
朝暮平靜極了:“但是什麼?”
李敬哭出聲,他哽咽着說:“但是今天舉行真人秀第34期開幕式,厲總會親自在潘德莫錄開場詞。”
“什麼時候錄?”
“開完會吧。”
十分鐘後,階梯會議室上方的通風管道内。
“這麼重要的會厲暝不來現場?”朝暮順着百葉窗的縫隙看見會議桌第一排正中間厲暝的投影。
“厲總很少來,總是遠程參加會議,他本人可能在潘德莫準備錄制。”
李敬和舉着隐身符的靈真貼在一起,他這輩子都沒摸過修真維度的符紙,隻在網上見過。
下方會議室的大屏幕前站着一位穿寶藍色西裝的青年女性,李敬說:“她就是策劃部一組的組長,張涵薇。”
張涵薇在慷慨激昂地做上一期的總結,或者說向厲總邀功:
“随着節目一期又一期播出,觀衆的阈值越來越高,普通人的生活無法滿足他們。”
屏幕上播放一對甜蜜的情侶。
“美女帥哥談戀愛?不,觀衆看膩了!我們策劃組給浪漫的愛情加入出軌、性/暴/力和血/腥/元素,并用精神控制的方法阻止他們分手,觀看率直線飙升。”
幾組不堪入目的照片出現在屏幕上,甜蜜的情侶變得扭曲恐怖,他們裸/露的照片和觀看率統計圖混在一起,張涵薇仿佛在驕傲地介紹一款暢銷豆奶。
厲暝的投影點頭:“不錯,觀看率第二,把你手下那個女明星處理了,下一期專心做這個。”
張涵薇不可察覺地一僵,她立刻堆起笑容,切換下一張照片,一位光彩照人的女明星出現在屏幕上。
“章語,33期以來從未跌出首頁的大明星,著名的養成類樣本,觀衆眼中的親女兒,從出道至今,無數人隔着屏幕陪伴——”
厲暝打斷張涵薇:“就是她,處理掉。從觀看率第一跌到首頁末尾,沒用了。”
“厲總。”張涵薇懇切地說,“她是我下一期内容中的重要角色,我将安排她插足情侶間的戀愛,引導她的粉絲和普通觀衆發生沖突……”
通風管道中,朝暮直接問:“你當初舉報張涵薇什麼?”
李敬回答:“舉報她私自聯系演員。”
真人秀的看點在于真人,觀衆想從奴隸身上獲得一種隐秘的高高在上的快樂。如果張涵薇把一切真相私自透露給演員,演員為了不被“處理”,肯定會賣力地表演,出現一些失真甚至穿幫的行為。
所以世紀号上負責播控的部門和負責維持潘德莫運轉的部門是兩個完全不同的體系,管理層生怕他們互相串連,合夥欺瞞上層。
“她聯系的是章語嗎?”
“我不知道。”李敬老老實實說,旁邊蜷縮成紅色球狀物的靈真狠狠瞪他。
會議室内,張涵薇頂着衆人的目光,堅定地把工作計劃彙報完了,她隻得到厲暝的四個字:
“沒有必要。”
張涵薇的臉色控制不住地發白,會議室後排傳來一個戲谑的女聲:“張組長,你為什麼那麼在意一個奴隸的死活?”
所有人都扭頭向後看,策劃部第十組的組長慢悠悠站起來:“還是說,章語掌握着你的什麼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