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問出口,章語又後悔又害怕,幾乎想扇自己一巴掌。她從溫暖的家裡被朝暮硬塞進飛船,身上隻穿一套居家服,此刻被塔頂的罡風吹得直哆嗦。
朝暮隻是安撫性地笑了笑:“我需要你們,你們也需要我。”
章語無法理解她的話,她也沒準備解釋,她脫下風衣蓋在章語肩上:“戴好面具,穿暖和點,和大家一起跑吧。”
塞拉正好講到撤離的部分:“自由冒險者協會将有序接管潘德莫維度,請迅速收拾必要的物品,帶上老人與孩子……”
風衣下是一件自帶胸甲的無袖作戰服,朝暮的前半截左臂被包裹在銀色的機械部件中。
那并非人體改造的痕迹,也不可能是熱武器,而是——她高擡左臂,虛虛瞄準狙擊點,拉緊弓弦後,一枚飛鈎連着鋼索深深釘進大樓的牆體。
狙擊手輕蔑地看了一眼飛鈎,遙遙對着朝暮做出一個侮辱性手勢,他炫耀般展開背後的滑翔翼,從樓頂一躍而下。
這下連章語都看出來了,朝暮原本準備用鋼索與飛鈎躍遷到左側大樓斬殺狙擊手,但誰也想不到狙擊手有滑翔翼。章語忍不住勸她:“追不上就算了吧。”
朝暮瞬間将摩托車的油門擰到最大。
“轟隆——”
她身體前傾,雙腿絞緊車身,左手死死拽住鋼索,操控着摩托車從電視塔塔頂垂直向下俯沖!
輕型滑翔翼上的狙擊手聽見轟鳴聲後立刻調整方向,然而為時已晚,摩托車憑借重力加速度飛快向下沖去,快到輪胎近乎抓不住電視塔外側的金屬複合闆。
與此同時,朝暮左手猛拉鋼索,她大臂上的肌肉清晰可見,硬拉摩托車加上她本人近300公斤的重量。
巨大的拉力下,摩托車向側方傾斜,輪胎與複合闆摩擦出一串火花,朝暮的手臂上爆出青筋。
“呲呲呲呲呲——”
令人牙酸的摩擦聲響起,摩托車在她的拉動下強行改變軌迹,以飛鈎為圓心,鋼索為半徑,在電視塔外牆畫出一個完美的圓弧。緊崩的鋼索如同追命刀,跟随圓弧的軌迹向狙擊手橫掃而去!
血雨飄灑,狙擊手和他的滑翔翼一起被勒成兩段。
朝暮收回飛鈎,帶着殺戮後的惬意與血脈中的暴虐緩緩擡頭,望向遠方市民廣場上的小黑點,那必然是厲暝,隻有厲暝如此清晰地知道怎麼激怒她。
隔着血雨,背生雙翅的狗族獸人攔住她的去路,兩隻畸形的翅膀遮擋她望向厲暝的視線。
真是惡心透了,朝暮漠然地想。整容成人類的獸人,移植翅膀的獸人,厲暝最擅長制造這些“自願”的人。
冰冷的血液在體/内沸騰,她陷入一種暴虐卻喜悅的情緒中,理智被戰意與殺意侵蝕。
半空中的獸人舉起利刃向她飛來,她毫不猶豫地舍棄摩托車,任由自己向下墜落。發現她沒有反制手段,獸人像吃了興奮劑一樣怒吼着加快速度。
好醜陋。
另一個念頭不受控制地劃過她的大腦:如此醜陋的生物還有很多,他們值得她多看一眼嗎?
下落中的朝暮拔出了刀。
拔刀斬的勢能将周圍空氣急劇壓縮,形成肉眼可見的氣旋,呼嘯着向四周擴散。她向虛空砍去,勢能轉化為動能,她的身形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腳下的空氣被她快速掠過的身軀擠壓出陣陣爆鳴聲,與刀身破風的呼嘯聲交織在一起。
收刀入鞘時,她的身形已經出現在獸人背後。
刀刃再一次出鞘,二次拔刀。
狗族獸人似是感到死亡将至,他補救般喊:“朝暮……盟主!”
朝暮的瞳孔微微縮緊。
拔刀斬的軌迹在最後一刻偏移,四無色定将獸人的右側翅膀從根部砍斷。朝暮本人也從暴虐的興奮中掙脫出來,她定神去看墜落的獸人。
獸人的另一隻翅膀無助拍打着,像一枚樹葉旋轉飄落。
是沃夫.迅爪,聯盟未解散時的成員,在她與厲暝決裂後選擇跟随厲暝。
這一刻,沃夫畸形的翅膀與整得不人不狐的靈奇重疊了。朝暮完全找回理智,她知道自己剛剛又被血脈中的暴虐操控,才會産生不可控的想法。
她深吸一口氣,再次拔刀,流星般向厲暝沖去。
市民廣場位于潘德莫的正中心,周圍高樓大廈林立成群,高遠天空中虛假的太陽仍在不知疲憊地工作,光線在大樓的外牆上幾經反射,把玻璃幕牆照得像是包裹火焰的冰川,而朝暮則是那把切割冰川的金鋼石鋸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