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娜,你還好嗎?”
葉蓮娜睜開眼睛,一個金發綠眼的小姑娘倚在她身上,小小的手掌搭在葉蓮娜的頭上,歪頭看着她。
她說的是俄語。
[卓娅,葉蓮娜的朋友]
卓娅的手很粗糙,指尖的薄繭劃過葉蓮娜的皮膚,讓她微微蹙眉。
“我很好,卓娅”
卓娅,俄文“希望”的意思。她為了買到自己心儀的瓷器要和許多商人打好關系,其中有一個是俄國人。為了和他扯皮,葉蓮娜苦修過一段時間的俄語,少有的上進讓阿福欣慰了好長時間。
“不知道我們會不會被那個叫紅房子的選上。到那裡我們就不用挨餓了吧,或許還會有奧利維沙拉呢!”
看起來十三四歲大的小姑娘雙手比劃了一個大大的圓圈,營養不良而瘦削蠟黃的小臉上一雙綠色的眼睛亮晶晶的,看起來像一個金毛小狼崽,晃着尾巴吐出舌頭傻笑。
“麗娜,我們也準備一下吧,争取離開這兒。笑一笑嘛~不要像個悶葫蘆一樣,要和我一起被收養哦!”
說着,她從床上跳起來,久經風霜的木窗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吱呀”聲,緊接着,掉了半扇門的衣櫃傳來被翻找東西的聲音。
葉蓮娜從床上坐起來,粗糙的麻布摩擦着她的皮膚,凹凸不平的床鋪令她難以忍受一分一秒。夢裡所見和真實經曆是兩碼事,現在,她已經開始想念韋恩莊園的天鵝絨被了。說是房間,更像是一個盒子。這裡狹小極了,空氣陰冷而潮濕,半死不活的燈泡發出可憐的亮光将整個房間照得灰蒙蒙的,一股發黴的味道讓葉蓮娜險些幹嘔出來。
什麼鬼地方,潘尼沃茲絕不會允許她休息在這種地方的!
她走到衛生間的鏡子前看了看自己。這個葉蓮娜看起來是她十四歲的樣子,她的五官和她差不多。
但不同的是,這個自己擁有一頭耀眼的金發,長相看起來更偏向俄裔。
營養不良導緻她的頭發幹枯打結,甚至分叉,像一個掃帚。她的皮膚發黃,摸上去粗糙得剌手,一雙湛藍色的眼睛暗淡無光,眼底有淡淡的青黑色。
真是糟糕得很。
沒辦法,這裡畢竟不是韋恩莊園,将就着收拾了一下自己,從櫃子裡挑了一套相對新一些的衣服——一件洗得灰撲撲的連衣裙,布料的邊緣硬邦邦得戳着葉蓮娜的皮膚,有的地方甚至毛邊了。
“時間快到了,我們走吧”
卓娅娴熟地将自己清瘦的手指塞進葉蓮娜的指縫,牽着她走出房間。
葉蓮娜的手指動了動,最終還是默認了卓娅的動作。說實話,她不是很習慣這位“友人”的親昵,但她對這裡一無所知,她不得不依靠卓娅。
很難界定這是幸運還是不幸,卓娅和葉蓮娜被一起挑中了。
回到那間發黴的盒子屋,卓娅像小鳥一樣撲到床上打了幾個滾,弄得木床不斷吱呀吱呀地響着。
“太棒了!我們終于能離開這兒了!”
葉蓮娜在一旁默不作聲地收拾起自己的東西,卓娅鬧了一會兒也跟着收拾起來。她們的東西很少,一個布包就裝得下了。葉蓮娜隻有兩套裙子和兩件冬衣,還有一個帶着廉價的塑料小珠子的手鍊,這是卓娅在葉蓮娜生日時送給她的禮物,卓娅寶貝得不行,送給葉蓮娜時眼淚汪汪得。
“麗娜!你的包——天哪,你今天怎麼了!居然忘了它?”
卓娅從後面走過來,一手拎着一個布包,另一隻手遞過來一個看不出原色的土黃書包。
葉蓮娜一愣,把手裡的布包放到地上,接過了這個舊書包。
“這書包是你的家人留下的,你一直寶貝得和什麼似的”
說着,卓娅環視四周,點點頭說:
“這下東西都齊了,我們走吧”
葉蓮娜背上書包,一隻手拎着裝着自己全部家當的布包,另一隻手握着書包的肩帶,五指收攏,越來越用力。
這個葉蓮娜也是被遺棄的嗎?
原來無論哪個世界,她都是被放棄的那個。
她是不被愛着的。
生活有時像一個巨大的圓,當你精疲力竭地奔到終點,卻發現又回到了起點。
卓娅和葉蓮娜從一個深淵滑向了另一個深淵。每天她們和很多女孩兒一起,從早上五點開始在一個巨大的訓練場接受八個小時以上的高強度體術訓練。她們的教官都是女性,仿佛一條生産線上生産出來的機器人,沒有一絲感情波動,永遠木着一張臉,永遠出手狠辣。
每天訓練的尾聲,一位穿着黑色緊身衣的女人都會拿着一份花名冊和一支金色的鋼筆來驗收成果,她很美,美得極有攻擊性。
機器人教官跟在她身邊介紹着,她的目光掃過一個正在接受訓練的女孩兒,她拔下筆帽,黑色的墨汁劃去了女孩的名字,她接着向前走,看了幾眼下一個正在和教官對練的女孩,在她的名字後面打了一個勾,接下來如法炮制地劃掉或打勾。
第二天,被劃掉名字的女孩消失了,沒有人知道她們去了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