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紀小不懂,後來一直看着我,想着我,你動了心思。”
“不是因為我救過你一條命,不是愧疚,不是報恩,你就是喜歡我,所以才會為我做到這個份兒上,你承認嗎?”
周啟尊慢慢地,把腦袋的重量分了些去張決明胸口。隻分了一丢點兒,他怕挨大了,張決明的傷還沒好,可他不能不挨着點兒,不然他就沒着沒落了。
他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為一個男人這樣掏心窩。花言巧語他會,油嘴滑舌他耍得來,可這般勞心傷肝,将滿腔的感情和不安挖出來,和血挖出來......他怵。
他怵急了,就又催張決明:“說話。”
感覺到一隻冰涼的手插/進自己頭發,顫巍着摸了摸自己頭皮,周啟尊沉了口氣,肺底重重的。
“我......”張決明深深的呼吸,帶着點兒喘,“我其實......”
他有些語無倫次:“你知道,我是......是十八層地獄下的鬼,我見不得光的。”
周啟尊後頸上有道輕淺的擦痕,衣領擋着,别人很難看見,他自己也沒注意,沒處理過,但已經結了血痂。
張決明盯着那血痂看:“喜歡、愛,這種字眼對鬼來說太奢侈了。”
“我的父母,他們也是相愛的。我爸他,為我媽瘋了。盡管瘋了,他還是記得她。我......我不知道怎麼好,我不知道該對你......我害怕......”
“我真的沒有站在大地上,做一個‘人’的勇氣,我隻是因為遇見了你。”張決明說着,鼻子塞住了。
“你該有更好的選擇,但我就是想待在你身邊,一靠近你我就不想離開。我不能......我離不開你。”張決明前胸不規則地起伏,他的呼吸聲變大。
周啟尊腦袋擡起來,正巧撞上張決明一眨眼,掉下一顆淚珠子。
下意識地,周啟尊很快伸出手掌,将淚珠接到手心裡。
“哭包兒。”周啟尊輕笑了笑,“繼續說。”
張決明哭得更上勁兒了,卻還想憋着這股又慫又苦的勁兒,一時間沒再吭出聲。
周啟尊心裡毛,疼,等不住了:“實在不會說我教你。”
“你學。”他給張決明抹了把眼淚,“我是膽小鬼,我是愛哭鬼,我喜歡周啟尊。”
周啟尊:“重複吧。”
張決明咬住了顫抖的嘴唇,竟跟隻楞頭豹子似的,冷不丁暴起,把周啟尊推到床上。
張決明壓着周啟尊的雙臂,居高臨下地......掉眼淚。
眼淚像滴滴淋淋雨,圓珠子顆顆分明,砸碎在周啟尊臉上。
周啟尊一眨不眨地盯着張決明。
“......我......”張決明說,“我......”
他哭得直發抖,像個無理取鬧的小孩,聲音弱小:“......我愛你。”
周啟尊閉上眼,可算吐出了一口悶氣。
張決明這個小哭包,打小遭了罪,心裡有坎兒,黑着,暗着。他甯可當個啞巴,悶死了不肯開口說一句。要什麼,恨什麼,喜歡什麼,他都不開口。
周啟尊知道,這麼三個字他憋了太久。
“決明......”周啟尊睜開眼,突然愣了。
張決明哭得夠厲害,他皮膚蒼白,帶有虛弱的病态,這麼一哭像是點了紅胭脂,眼尾鼻尖全是紅的,更别說他那雙眼睛,本就幹淨,還越哭越紅透,那肩膀微微聳起......瞧這可憐見兒的小美人......
周啟尊一把将人攬下來,抱進懷裡:“你的傷真沒事了嗎?”
張決明不應聲,就趴在周啟尊懷裡哽着,偶爾身上動動,抽抽。他一顆腦袋在周啟尊脖頸間,冰涼的皮膚,溫熱的眼淚......
周啟尊定了定神,叩過張決明的腦袋把人給親了——嘴裡全是哭出來的鹹味。
這個吻越來越鹹,張決明的手冷冰冰的,從周啟尊衣服下擺溜進去,在他側腰胡亂抓了一下。
周啟尊被涼得一激靈,随後渾身的血鼓噪沸騰。
“決明......”周啟尊在張決明白皙的脖頸上嘬了一口。
張決明輕輕哼了聲,耐不住要縮脖子,他漆黑的睫毛被淚水弄濕,臉蹭一下紅了。還有那雙耳朵,緊跟着犯羞,像左右兩顆熟透将落的甜水果。
“這是趙阿姨家。”周啟尊說,他嘴上一套手上一套,手指毫不猶豫地拉開張決明的衣擺......
就張決明現在這張哭臊臉,早夠他混八回了。
“......要對不起趙阿姨了。”
不管不顧,周啟尊想推張決明一把,卻怎麼也推不動......山鬼力氣大,把他死死釘在床上。
周啟尊愣了愣,望着張決明......這混賬羞得要命,還哭着,但眼神卻不是那麼回事。
張決明的眼睛清透,清透得連欲望也赤裸裸,亮晶晶的,裡面的侵略性不遮不避。
“你想......”周啟尊又嘗試着動了動腿,還是動不了。
張決明那麼用力地壓着他,每一次顫抖都能傳進周啟尊骨頭裡,在他骨血中炸開,如雷電爆破一般。
罷了。随他吧。
反正除了張決明,周啟尊這輩子不能要别人。
“你傷還沒完全好,記得輕一點,别發瘋。”周啟尊溫柔地說。
他抻起脖子,嘴唇抿掉張決明臉頰上的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