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廣袤平原吹拂而來的風穿過窗戶留下的一小道縫隙,輕輕鼓動窗簾,讓月色登堂入室,肆無忌憚地窺伺熟睡的青年,細數他清淺的呼吸起伏,撥弄慵懶散亂的發絲。
“沒有。”門打開了一點,燈光強勢擠了進來,祁策擋住了它,青年緊皺的眉舒展了一些。祁策接到葉川穹的電話,他才代葉清溪把謝尋文整出來的鬧劇處理了一下,趁着空閑便馬不停蹄找祁策興師問罪,順便看看自家弟弟有沒有為這件事受到影響。
但任葉川穹如何撺掇威脅,還擺出一副葉清溪親哥哥的架勢以後要祁策好看,他也不為所動。隻願稍稍拉開門縫,借着月色一探青年睡顔,唯恐再肆意妄為些就要擾得人驚醒。
而且葉川穹怎麼會不知道青年睡得淺,這幅煞費苦心的架勢總有些不懷好意。
祁策雙眼微垂細細打量着青年的睡顔,埋在溫暖柔軟的被窩裡,葉清溪顯得異常乖巧,一隻手捧着自己的側臉,被壓得指尖微微泛白。
忍不住滾了滾喉結,祁策呼吸急促,勉強偏頭扯開視線,虛掩上門以阻斷屋内對自己的誘惑。他在這裡仗着人熟睡毫無防備,肆無忌憚滿足自己的欲/望,若目光能留有痕迹,葉清溪從頭到腳都會慘不忍睹,但在電話裡祁策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甯願得罪未來大舅哥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葉川穹被弄得不知道說什麼好。
“算了。”
“嗯。”祁策應了一聲。
拉開門,熱烈的白熾燈又闖進與它格格不入的靜谧之地。
外面的月光太亮了,被照着葉清溪有可能睡不着,他想,自己應該進去把簾子拉上。
那頭葉川穹接過助理辦好的房卡,最後交代祁策,“今天發生的事清溪要還不知道,你就别告訴他了,這種破事......”葉川穹冷笑一聲,未盡之意不言而喻。
“你聽到沒有?”沒聽到祁策回話,葉川穹有些奇怪。
看了看手機,确定祁策這小子膽子還沒大到直接挂電話的地步,他又問了幾聲終究不得回應。
祁策無暇顧及誰說了幾句話,電話在地上還是在口袋他已經想不起來。
大腦拼命推拒着不許卑鄙者踏入秘密花園,可軀體早已背叛神智,祁策悄無聲息繞到窗前拉上遺落的最後一條縫隙,令月色再無法邁入這應該屬于他的領地。
手指攥緊了絲絨質地的簾布未曾放松,骨節凸起,青筋贲張,目光卻緊緊盯着床上薄被覆蓋下的隆起弧度,一寸一寸,猶如實質,被注視的青年仿佛覺察到一般縮了縮露出一點的腳趾,翻身用彎曲的脊背對着他。葉清溪睡得很熟,就是臉比平常要紅些,還會輕輕哼唧幾聲,聲音輕微到手機收不到音,祁策卻聽得很清楚。這份隐秘得猶如偷/情的禁忌感讓祁策嘴唇發幹。
祁策呼吸一窒,燙到似的飛快收回視線。
他松開被揉得皺巴巴的簾布,上前一隻手撐在葉清溪身側,附身攏了攏被角。
咔嚓一聲,開合好幾次的門終于被關上,背對門口熟睡的葉清溪清醒地睜開眼,眼望着天花闆發了會兒呆,才又重新換回舒服的姿勢繼續睡去。
顧覺知憑自己直覺百分之一百乃至一千的判斷,祁策說什麼有事絕對是對自己的敷衍,他對柯望津這個角色又有的新的想法,一定要找祁策好好聊聊。顧覺知在做導演這件事上絕對的執拗,沒達到目的他決不罷休,于是固執的顧導決定起個大早去堵祁策,不能讓祁策再找借口開溜。
可等顧導自以為起了個大早,下樓時就看到擺了一桌子的早餐,桌上黃儀和李可兩個已經把自己那份解決了大半,看樣子起來很有一會兒了。
黃儀看到顧覺知,就招呼他來吃飯。
“沒想到你還有這手藝。”顧覺知嘗了一口,跟賣相一樣不出意外的好吃。
他随及坐了下來,打算把早餐解決了再去找祁策。
李可聽了連連擺手,表示這可不是她們做的,而是祁策。
“祁策竟然起這麼早,”顧覺知扼腕,他直覺自己今天應該是逮不到人了。但顧覺知還想掙紮一會兒,擦擦嘴,轉身就想去三樓堵人,黃儀李可知道他想幹什麼後把人攔下。
黃儀:“人早就走了,你要有事等祁策回來再說吧。”
顧覺知難以置信:“他竟然為了躲我還跑出去!”
李可噎了一下,默默吐槽,“有沒有可能人家不是因為你......”
起一個大早為所有人做了早餐,見到黃儀和李可還特意囑托等葉清溪醒了幫忙熱一下他的那份。祁策給葉清溪準備了一份專屬早餐,她們拿人手短吃人嘴軟當然會幫這一個小小的忙。就是不為他們另外準備,嘉賓裡任何一個人也都樂意幫忙的,這一期的《愛人》嘉賓組有史以來的和諧。
“葉清溪起都沒起,所以他這麼早出去是做什麼?”顧覺知嘴裡還塞着祁策準備的早餐,含含糊糊自言自語。
見顧覺知如此執着,黃儀建議:“你可以拿手裡看,直播間肯定能看到他去做什麼了。”隻要祁策不關鏡頭。
顧覺知才不要,“這樣好像變态。”
知道些什麼的李可默默吐槽,“顧導是罵祁影帝嗎?”
“啊?”顧覺知超級無辜。
[彈幕]:哈哈哈哈哈哈哈!
約莫過了半個多小時,葉清溪才打着哈欠晃晃悠悠下樓,沒等黃儀李可說話,徑直坐到祁策專為他準備的食物前。見顧覺知幾個目光炯炯盯着自己看,葉清溪擡擡眼皮勉強打起精神,“早?”
“是挺早的,”平時可不會有這麼多人起來,顧覺知喝了口茶,“你等會去參加校慶嗎?和祁策一起?”
葉清溪宿醉早起沒什麼力氣,點點頭,擡眼梭巡四周,“祁策晨跑去了?”
顧覺知:“沒,早走了,說有事。”
葉清溪哦了一聲,才慢吞吞回答他上一個問題,“我一個人去。”
李可過來摸了摸瓷碗的溫度,覺得有點冷了,要幫葉清溪回鍋重新熱一下。葉清溪還想推辭,黃儀攔住他說她們這是拿了祁策的好處幫個小忙,葉清溪才收回手,舔了下唇。
“謝謝。”
碰到有些發燙的瓷碗指尖微微泛紅,蒸騰上來的水汽氤氲眉眼,教人看不清他剛才在想些什麼。
葉清溪的早餐是一碗加辣的牛肉面。
滿滿一層的蔥花下是看着油膩膩的紅湯,除開重油警告的話,色香味俱全,讓人食欲大開。葉清溪不是無辣不歡,又菜又愛吃的是祁策,不過他從前有随意提起過,要品嘗一下祁策跟辣椒相愛相殺這麼多年的成果,祁策說好,如果有機會的話。
沒想到機會是今天,葉清溪也是剛剛想起這段對話,也不清楚祁策想起的契機又是什麼。一早上就搞這麼一件事,葉清溪總感覺今天不會到此為止,後面十有八丨九憋了個更大的等着自己。
[Jenny]:yaya你今天是要回學校嗎?快到了請給我消息,我讓ella來接你!這一屆的孩子聽說你要來特别興奮。
[Jenny]:我已經把你的号碼給ella了,她稍後會聯系你。
葉清溪的母校藝術氣息濃厚,名号在相關領域裡更是相當響亮,它舉辦校慶在當地也是一件盛世,進去湊熱鬧的人不少。車子行駛到距離目的地幾百米就被卡住,各色的小汽車滴滴叭叭的從校門一路堵塞到這裡。
等了幾分鐘,葉清溪終于接受現實,再等多久他都沒法再往前挪動一米,他小心翼翼往後倒車又退了回去。
看到導師發來的信息,葉清溪聯系到了ella,然而不巧跟ella聯系的時候她正在忙實在抽不出空來,隻能不好意思地讓葉清溪多等她一會兒。
“或者在校園多逛逛,我過幾分鐘就來找你!”ella那頭交談不斷,時不時還有箱櫃拖拉産生的巨大吱呀聲,聽起來确實忙得厲害。
葉清溪有點頭疼,他沒有什麼逛校園的心思,“那教授有空嗎,我去找她。”
“教授現在沒空呀,不然也不會叫我來接你了。抱歉我應該跟教授協調好時間的。”雖然葉清溪沒有生氣,ella自己卻覺得可惜極了,硬生生錯過了一個近距離接觸學長的機會。她氣得挂完電話後踹了一下桌子。
同學見她這樣,打趣地問,“你不會想出去玩吧,校慶持續一周,今天最後一天,還不覺得煩?”
“煩呐,那也要看是跟什麼人去玩,要是學長别說一周,半個月我都不會無聊。”ella托着下巴,一手拿着宴會策劃案看着。學校一直是向外界開放的,校慶期間也能進來參觀來玩的,唯一需要使用邀請函的地方就是下午在大禮堂舉行的宴會。
這個宴會在校學生還有點難進,ella好不容易靠籌備宴會的工作人員資格混進去,希望在裡面多認識一些大佬為自己以後鋪路。
可是!今天!ella突然覺得宴會也沒那麼重要,反正這些天名片拿的已經夠多了,為了yaya色令智昏一次又怎麼了。那可是霸榜學校論壇帖子浏覽量第一的人,永不落下神壇的校草!她竟然推拒掉了機會。
ella面無表情,内心呐喊過後,默默打開網頁,檢索起學校保送碩士的條件。
事件跨度之大,讓人難以捉摸。
“我的華國室友說過一句話,智者不入愛河,寡王一路碩博。”她已通過考驗。
葉清溪這次回來僅僅是想看看導師,但很不幸漢納女士上午滿課,他還得逛上個幾個小時。這回隻他一個人,不加《愛人》任何一位嘉賓,葉清溪有點擔心觀衆會覺得無聊。
然而直播間的情況卻正正好相反,葉清溪這裡滿屏的嘿嘿嘿,全都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葉清溪沒有祁策那麼狗,錄着節目還要看直播,完全不清楚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發生了些什麼。
一開始祁策說自己有事,憨厚老實的觀衆也都沒有多想,看着祁策早早出門猜測是無良經紀人安排了工作行程,讓他剛趕完活動沒休息好就要赴下一場。這在祁策身上是常有的事,一點火星子一下子燃起了粉絲往日的不滿。
[甜甜甜兔]:男神在外面沒欠債吧?這句話我不知道問了多少年了,雖然我很相信祁策,但戲一部接一部的拍真的很消耗靈氣。《愛人》就是休閑旅遊放松的節目,陳可容能不能不要總見縫插針給他安排工作!
[莫比烏斯]:是!的!你看誰家為了工作還飛回國了,飛一天參加活動休息一晚一大早又要去工作,能休息好嗎,鐵人這種強度也得倒哇。
陳可容:有沒有可能,無良經紀人的産生是因為上頭有個無良老闆......
彈幕罵了一會兒,很快,這種聲音就在祁策坐上車報出到達地址後消失殆盡。
“麻煩到摩克萊爾拉丁大學。”
葉清溪的背景難扒得很,不然也不會出現全網爆,卻無一人知道他真實姓名的尴尬情況。這回也一樣,觀衆不知道葉清溪母校,但耐不住他們會聯想,葉清溪今天去參加校慶,祁策等會就要去一所大學,這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所以有事?很忙?
守株待老婆有事很忙是吧?
[三明治不加蛋]:好你個祁策濃眉大眼的,信了你的邪真被你騙到了!
[雪茶奶蓋]:我還是太年輕我還是太年輕我還是太年輕,真以為祁策有什麼大事,剛剛還在為他憤憤不平。
祁策壓低帽檐,輕咳一聲,“确實是重要的事。”
跟葉清溪偶遇,參觀他生活了四年的學校,怎麼就不重要了。
[彈幕]:好好好,是是是。
[彈幕]:看見到老婆了怎麼跟他解釋。
祁策掩上手機屏幕,自從大号進直播間被發現,他就沒了顧忌,這會兒光明正大地跟觀衆聊天。
“我參觀學校,又不是跟蹤。”
浪漫的偶遇怎麼能叫做變态呢。
葉清溪自以為畢業好幾年應該沒多少人認識他,這趟回校會非常簡單、單調以及正常,但很顯然現在的狀況不符合預期的任何一條。
學校給校慶劃出了一大片場地,場地又劃歸了大大小小的區域,在這裡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除了學校布置的固定攤位和校外人員申請的小吃攤位,其他為學生所有的區域簡直沒有很奇特隻有更奇特。
畫展、行為藝術,還有街頭音樂都在正常範疇,一片區域被人扛了水泥和磚來在上面砌了一堵牆搞塗鴉,還有擺了白水晶紫水晶和塔羅牌搞神秘學占蔔的,看到葉清溪路過還想給他免費算一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