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尚有餘韻,片刻,嵇晨鐘反應過來是趙前葉在做手腳,眼眸如寒冰般凍了過去。
那人臉上有醉紅,清風明月的身姿,說着譏諷輕蔑的話。
“你的愛不過如此,還要故作深情替人殺我嗎?”
昭明劍受召,騰躍而起落入他掌中,朝趙前葉胸口刺來。
未及挨近便被護體的靈力彈開。
趙前葉蠱惑道:“這麼恨啊?”
“别用劍了,用你的靈力殺了我吧。”
讓她能夠欺騙自己,這次是死在師兄的靈力之下。
師兄殺她,她心甘情願。死了很好,死了就不用做那些讓他們不開心的事了,眼不見,心不煩。
反正,師兄不也不在了?與其找流光石賭一個回到過去的可能,不如直接去死,在虛無中與師兄重逢。
熟悉的、厚重的靈力帶着殺意席卷而來。
聞衡的靈力,閃着水晶一般明澈的藍。
在鴻蒙仙會上倉促一眼,她沒來得及仔細感知的師兄的靈力。
師兄……
她擡眼,眼中除了淚,還有空洞的悲傷,像接住暴雨的靈河,風将波紋猛烈地搖晃。
淚從眼角滴落,她看清了使用靈力的人。
不是他。
她匆匆避開。
嵇晨鐘也将靈力緊急收回。
這麼一折騰,他的憤怒消失得一幹二淨,莫名的後怕讓他握不住劍。
他不想殺死她。
他搞不清楚來這見她是為什麼。
他真的相信趙前葉對妻子動手嗎?
可是如果不是她,柳依依身為凡人,哪裡有本事讓自己受那麼重的傷?
他知道楚千霜也是這個想法。
根據他們對趙前葉為人的了解,她不會對一個無辜之人下那麼重且沒有必要的殺手。她想殺柳依依,有太多避人耳目的時機,甚至她直接闖入他們的住處殺人,他們都束手無策。為什麼偏偏選了散場的鴻蒙仙會?
為他在弟子比試中得勝,鑄劍的歐陽君帶他在星刃殿挑選劍鞘。嵇晨鐘雖不追求佩劍的美感,但也不想被長輩随手指了花哨的東西每天佩戴,他去了放置劍鞘的地方親自挑選。
沒等挑好,就聽流光閣那邊的師兄說涼山谷地那邊出事了。
他看了柳依依的傷勢,非常重,身子快從中間斷成兩截。如果他們還是來仙山之前的凡人,經曆這傷她必死無疑。但因為修士在側,又有藥修救治,她還能被救活。
她隻是普通的凡人,抗拒引氣入體,所以連築基都不曾。當時在場之人隻有趙前葉和她,如果不是趙前葉,那這股足以将人碾成碎末的靈力又要歸屬到誰的頭上?
但趙前葉為什麼要那麼做?
她從未因他是聞衡的轉世多看一眼,平日裡也沒有絲毫交集。
如果他不是聞衡的轉世就好了。那樣他用不着來這裡修煉,也就不會連累到柳依依,讓她從鬼門關走一遭。
還有,她,也不會和她師兄分開,痛苦到想借他的手尋死。
“……師姐。”
嵇晨鐘心裡五味雜陳。他今年十七歲,在深山裡長大,來仙門以後才接觸到除了柳依依之外的人。眼下情況過于複雜,他不知道怎樣處理是對的。
他身為柳依依的丈夫,理應站在她的一邊,像之前對付蘇搖光一般直截了當地教訓趙前葉一頓。
他那麼做了,來見她了,結果她是這副醉倒的慘狀。
她怎麼會傷害柳依依呢,她大概都記不清他娶了什麼人,那個人長什麼樣子。
她根本就沒把他,他們,所有人,放在眼裡過。
她心裡隻裝着聞衡,和聞衡有關的一切。
趙前葉坐在地上,未換的藍裙仿佛浸泡在水裡的花瓣鋪在她周身。
她眼淚不停下落,哭得一點聲音都沒有。
嵇晨鐘蹲下身,與她平視:“師姐,我信不是你,方才是我沖動,還望你别與我計較。”
趙前葉不理人,黑潤的眸子卻看他。
嵇晨鐘不合時宜地想起了剛剛被情咒操控,要親她的事。
他回避了視線:“師姐,能否跟我叙述一下當時的情況?依依她……”
“去找大師兄,我跟他說過了。”
趙前葉冷冷留下這一句,起身回了門,将門鎖插死。
嵇晨鐘無言片刻,轉身離開。
他在院外碰見了掌門與其他幾位長老。
一道道視線落到他身上,看不出喜怒。應是在他從濟世閣回來,沖進趙前葉住處起,這些人就在這看守了。
靈幻長老結束這場審視,她對嵇晨鐘寬和地笑:“晨鐘啊,忙了一天,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嵇晨鐘看向楚千霜,後者面無表情地點頭,他拱手行弟子禮離開。但他沒有回住處,而是去了沈均瀾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