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來人往的烘焙房,店門被推開。
頭頂懸挂的風鈴随風而動,發出清脆的響聲。
默默目送着阮梨離開後,頭戴鴨舌帽的男人停在了她方才待過的圓桌前。
阮梨的博主賬号上,剛才又發布了一條最新的動态。
[終于有空打卡了這家出色的烘焙房。不愧是萬人點評的大店,口味讓人驚喜。]
配圖是半個小時前拍的一張芒果慕斯蛋糕。
男人盯着桌上那隻動過幾小口的慕斯蛋糕,忽然不禁笑出了聲。
他盯了許久,最終伸出手,在她還未吃完的餐盤裡,用食指蘸取了一小塊蛋糕的奶油,送入唇中。
微澀的口感,
或許還殘留着一絲她唇膏的香氣。
男人舔了舔唇角,直到最後一絲柔軟也融化在舌苔上。
他的目光随即落在了桌角邊緣,那裡還靜靜地躺着一個被主人遺忘的發圈。
純黑的發圈,帶着一個格子紋的蝴蝶結。
方才還出現在阮梨的長發上,如今卻被她無情地落下了。
男人遲疑了幾許,最後将手指伸了過去,指腹觸在那蝴蝶結的紋路上,細細摩挲。
粗糙的質感,
輕盈的指法。
他想象着自己的手此刻變成了這個發圈,取而代之、觸碰在了阮梨的長發上,貼合着她的頭皮,與她親密無間。
好似意圖隔着這一層信物,與她産生微妙的感應。
就在這時,他帽衫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起來,也倏地中斷了他的思緒。
打開一看,是新的消息。
發信人來自季雲。
[成了。哥們,我女朋友同意了。party的時間地址我發給你了啊。]
[對了,你有沒有家屬在這的?可以一起帶過來玩啊]
他的神色有轉瞬的厭煩。
不隻是因為被打擾,更因為季雲的存在本身。
[沒有]
對方回複得很快。
[不會吧,你條件這麼好,女人不是随便挑啊?]
[要不要我給你介紹幾個?哥們微信裡美女如雲,你喜歡什麼樣的我都能挑出幾個來。]
這番話說得頗有優越感,表面上是為他物色對象,實則隻為炫耀自己。
他動了動手指,隻問。
[你女朋友知道麼]
[我女朋友?她家裡是做外貿生意的,一個滬圈千金,人特别漂亮,也很會來事兒。你就放心吧,她很懂事,平時也聽我的話,她不會因為這種小事跟我吵架的。]
[你知道麼,今年情人節,我送了她一個錢包,她就開心得不得了,說是收到過最喜歡的錢包,要用一輩子呢]
[其實啊,那個錢包,我每個前女友都送過一個,哄女人這一塊,你還得跟哥們兒學學,哈哈!]
他嗤地笑了一聲。
這種人隻會把女朋友當做彰顯自身男性魅力的附屬品。
他也懶得再多費唇舌了。
于是,他關閉了聊天框,轉而切到了後台,點開了新的一條特别關注提醒。
原來是在某二手交易平台上,阮梨的賬号就在剛剛發布了一條拍賣閑置品。
【FENDI女士皮革錢包九成新有完整發票憑證 包郵出】
聯系上下文一看,頗有種諷刺意味的笑點。
他唇角漾開一抹笑意,漸漸加深。
真是個熟練的撒謊精。
不誠實的姐姐,要受到懲罰。
最後,他不假思索,按下了“購買”鍵。
~~~
其實,阮梨賣掉季雲送的錢包,隻是為了給他買個新的生日禮物。
羊毛出自羊身上,她隻是讓季雲的錢換了個形式又回到他自己手裡罷了。
隻要不被當事人發現,那就是皆大歡喜。
阮梨本來也不是第一次這麼幹了。
她在閑置網上用的賬号是小号,現實裡沒有朋友知道。
要不然,她的朋友們就會萬般“驚喜”地發現,她們給阮梨送過的、凡是叫得出牌子的高檔貨,幾乎都被她用來當做擺拍的道具,留下一堆存圖後,就扭頭挂上了二手網站,變成了現金回流到了她手裡。
阮梨自以為自己的小心機隐藏得很好。
至少這麼久以來,從未翻車過。
很快就到了季雲的生日派對這天。她的專業課老師拖堂了十分鐘,導緻她恰好遇上晚高峰,堵車了。
這時,可心的電話打了過來:“阮阮,你到哪裡了啊?”
阮梨看了一眼腕表,已經遲到快半個小時了,她說了聲抱歉,又問:“是不是就差我了?”
可心扭頭去清點了一下人數,“對了,還有Leon……他也沒來。”
“我還挺好奇他長什麼樣呢,聽說很帥。也不知道是不是單身。”
話音剛落,阮梨的出租車恰好停在了别墅門口。她拉開車門,看見前方也停了一輛啞灰色的卡宴,從裡面鑽出一個肩寬腰窄的男人,兩人正好一前一後地下了車。
男人一露面,别墅管家便立馬迎了上去。阮梨雖然沒看到他的正臉,卻也猜到了幾分。
“可心,我好像見到你說的那個Leon了。”
她話音剛落,卻是戛然而止。
下一秒,阮梨眼睜睜地看着那男人轉過了臉來,兩人目光交彙的瞬間,猶如一道晴天霹靂,直中了阮梨的眉心。
……開玩笑的吧?
阮梨挂斷了電話,指着男人的臉,驚詫得說不出話來。
“你——”
他竟然跟蹤她到了這兒,怎麼做到的?難道他在她身上安裝了監視器嗎?
質問的話還未說出口,季雲就已經歡笑着擁了出來,“Leon!你來了。”
得知眼前這個尾随了她多日的變态,就是男友時常挂在嘴邊的那個新交到的朋友——阮梨簡直眼前一黑,毛骨悚然。
一行人往别墅屋内走去。臨轉身前,Leon似是不經意地掃了她一眼,嘴角挂着若有若無的笑意。
阮梨甯願自己是在做夢。
往室内挪的間隙,她快步走到男友身邊,壓低聲音問:“親愛的,不如你再跟我說一遍,你是如何認識這個Leon的吧?”
“上回跟你說起,你不是還一副沒興趣的模樣麼?”
“我隻是太好奇了。”
季雲不疑有他,毫不掩飾地侃侃而談起來,“那天我恰好在red bar遇到他。其實你懂的,我很少對一個陌生人敞開心扉,隻是我們倆喜好出奇的一緻,聊起來十分投機,我甚至感覺,他就是我走失在外的雙胞胎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