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許澄麥今年第二次來到殡儀館了,第一次是因為梁爺爺的葬禮,而這第二次是因為沈奶奶。
義工把沈映真的骨灰寄存在6号的暗格後,把一封親筆信交到了許澄麥的手裡。
“這是沈奶奶寫給你的信!她無兒無女,也沒留下什麼值錢的東西,房子她捐給了國家。但是屋子裡的陳設沒有,如果你看得上就直接拿走,也算留個紀念。”義工看着低頭啜泣的許澄麥,把信塞到她懷裡,握了握她的手,随即離開了。
許澄麥走到6号暗格,朝着沈映真的骨灰鞠躬三下,握着信的手再度攥緊,心中暗暗發誓:沈奶奶我一定幫你辦到。
離開殡儀館後,許澄麥沒有直接回台裡,她請了半天假,直接去了凱蘊飯店。這家店的店主是梁漢聲哥哥,聽沈奶奶講過,他因為做的一手好菜,才會被看上當了倒插門女婿。
凱蘊飯店不大,隻擺得下十桌,裝修也是老舊的風格,牆上還貼着零幾年已經泛黃的明星日曆。
許澄麥找了個空桌坐下,等了半天也沒見到服務員招呼點菜。隻得起身去了收銀台,帶着廚師帽的男人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胡亂擦了把臉,餘光掃過收銀台看到許澄麥,趕緊把菜調成小火走了過來。
“要點點什麼?”男人微笑伸手,示意許澄麥看收銀台上面的菜譜。
“您是梁有聲嗎?我找您有些事情。”許澄麥眨了眨哭紅的大眼睛,努力收斂哭腔。
等到梁有聲忙完,已經是兩個小時後了,他皺着眉頭,捋了捋額頭前已經被汗水打濕的所剩不多的花白頭發。坐在許澄麥對面沉吟了良久,才緩緩開口:“對不起,我幫不了你!”
見梁有聲要走,許澄麥連忙起身擋住了去路: “梁爺爺,我不知道您有什麼顧慮,但這本質上不是一件壞事。您難道不想看到你弟弟在九泉之下過得幸福嗎?”
許澄麥從不信鬼神之說,但為了說服梁有聲,她每一句話都說的堅定無比,讓别人相信的最高境界就是自己已經信了。
梁有聲見許澄麥不打算讓他走,隻得側坐回椅子上,雙手抓着椅背一臉凝重甚至還有些不耐煩。
“我女兒他不聽我的,她……她……她跋扈的很,我真的幫不上你的忙。你就放我走吧!”
許澄麥從梁有聲的動作,看出了他的為難,從他遲疑的表述更加清楚,這個家都是梁雅說了算。
于是她轉換思路,直接從梁雅身上下手。
"梁爺爺怎麼去世的,我想你已經知道答案了,我剛剛去醫院拿到了這份病曆單"許澄麥把義工剛剛塞給她的信,假裝說成是梁漢聲的病曆單,想要以此來達到目的,“梁雅和這件事的關系我已經查清了,就是她沒有及時把梁爺爺送到醫院,才造成了這樣的悲劇。”
許澄麥也不算信口雌黃,沈映真之前跟她說過梁漢聲去世的原因。梁有聲的表情比剛剛又深了一度,他有些急了伸手就要搶信封。
許澄麥後退一步,梁有聲撲了個空。她趁此機會再度開腔:“我并不想揭發什麼,就隻是想讓你幫我這個忙,無論成功還是失敗,我發誓不會把這件事洩露出去。如果不信,我們可以白紙黑字簽一份合同。”
沒來凱蘊飯店之前,她本以為梁有聲對弟弟帶着很深的虧欠,但是直到她搬出對梁雅不利的假證據時,他才真的着急了。
許澄麥雙手抱緊自己,冷哼一聲,以示嘲諷。作為一名主持人,她從不會在公衆面前做這樣的表情,但今天她不是一名主持人,隻是一個陪兩位去世老人共度過一些時光的旁觀者。無論是好的還是不好的,她有權利去任何評判。
回到家已經是深夜,許澄麥翻來覆去睡不着,她拿出手機撥通了尤佳的号碼,響鈴三聲電話那頭傳來一陣甜美的夾子音:“喂?是不是想我了?”
許澄麥被她這做作的聲音逗笑還不忘調侃兩句:“我可不想做作的女人,你什麼時候回國啊?”
尤佳聽出許澄麥話裡有話,試探問道:“愛薇怎麼了?你需要我幫忙?”
“需要你幫忙,但是不是這件事。”許澄麥一個白眼翻上天,心想我連我偶像的聯系方式都有,還能要你幫什麼嗎?
在等待尤佳回國的這段日子裡,許澄麥的工作也逐步開始啟動。《緣分不限黃昏戀》節目的廣告剛在電視上滾動播出,同事就收到了不少老年人打來的電話。
為了雙線并行,許澄麥和陳可輪換着各管一邊,第一周輪到許澄麥開始跑棚外錄制。第一組報名參與節目的老年人,一個是住在廉租房裡的陳炳全陳大爺,一個是住在女兒家的安少禹安奶奶。
棚外不比棚内,嘉賓在現場可以依次介紹,她這邊接觸到的老人多為工作忙或者家裡不願意長期去錄制節目的為主,所以為了收集資料她隻能一趟一趟的往老人家裡跑。
為了一天的錄制,她整個周中都在奔波,總算選擇了一個兩位老人都滿意的見面地點——凱蘊飯店。
陳炳全大爺在許澄麥和攝影師剛剛到達後就趕到了見面地點,他一身淺灰色工作服因為長年穿着已經洗的泛白,頭戴一頂棕色棒球帽,邊緣也已經被磨的泛白。
許澄麥見他走進來,趕緊起身握手。陳炳全在看到許澄麥細長白嫩的手指後,趕緊縮回了手不好意思的笑了下。他有些窘迫的神情被許澄麥一幀不落的捕捉到。
陳炳全在農貿市場賣菜,每天淩晨就要去批發新鮮的蔬菜,一年四季手和在泥裡,一雙大手上布滿裂口和老繭,指甲縫裡還存着泥垢。
許澄麥抓住他的大手用力握了下,開始講述起錄制流程:“陳大爺,我們一會兒在這個位置拍攝,中途沒有特殊情況時不會暫停的。”
“嗯行,都聽你們的。”陳炳全點頭如搗蒜,殷切的好像不那麼做許澄麥等一行人就會跑了一樣。
“陳大爺放松,就跟平時一樣。”許澄麥每站起來,他也跟着起身,來來回回幾次,許澄麥知道他緊張,隻得拍拍他的肩膀勸他放松。
大約又過了半個小時,頭戴遮陽帽黑色墨鏡的安少禹安奶奶邁着輕快的步伐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