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手指繞着發絲，形成一圈又一圈。

江青曲突然覺得，鐘欲河跟其他人不一樣。

他不知道該怎麼去形容，是他比他在這裡見到的人都要溫柔？亦或是更加細心？

想不通。

不過有一點他是能确認的。

那就是他最近每每見到他，就感覺有點熱。

是在心處的熱，喝水也消不下去。

甚至于想到這，他都覺得心髒有些熱。

想了半天，最終找出個勉強能讓自己信服的原因：發燒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頭，不熱。

“應該是燒退了。”他心說。

今夜漫長，他安眠無果。

他在想着一件事。

甯靜街道上，可以瞧見一人帶着鬥笠，蒙着面，一邊走，一邊在低頭看着什麼東西。

那年的主謀，若他沒記錯的話，這麼長時間，沒死算他命長。

抱着試一試的心态，他根據記憶找到那人家裡。

房屋早已老舊，周邊雜草叢生，陰森森的。

他在門外，拿着符咒在四周走着。

走到一處，手中的符咒突然化成了灰。

這就是說，那人已死，魂魄還在這裡。

先前提及到，人隻有怨氣極重，死後才可化鬼魂。

先前那狠心人一事，那鬼殺了他還未消散，便正是怨氣極重，已無法控制自身，擔憂會殘害他人，因此将其殺死。

他記得事後鐘欲河還給她做了超度儀式，不知道這鬼鐘欲河到時候會怎麼處置。

他并未細寫這人往後經曆，看來雖然他寫完了書，可書中的故事卻還是在繼續的。

這裡布下了法陣，因此他不得出去害人，尋常人也沒辦法來害他。

可江青曲不是尋常人。

他之前在書中寫過，有一靈草，吃下去後部分法陣對自己是沒有效果的。

隻是這靈草極易難得，他隻得跑去一座山裡，找了好久才找到一點殘渣。

他掏出那點殘渣，不知道對這法陣有沒有用，并且隻有這麼點錢，想來起效時長也短。

不管三七二十一，他一口吞了下去。

他試着念咒語，果然看見有一魂魄穿牆而過。

就是現在，他飛快地用法器抓住了他。

那男鬼疑惑不解，問：“我跟你小子有仇嗎？你就抓我！”

江青曲并沒有回答他，而是問：“你因為什麼化成了鬼？”

男鬼反問：“告訴你對我有什麼好處？”

江青曲說：“我可以幫你報仇，前提是你要成為我的一把手。”

這自然是撒的謊話，他殺他都來不及，還幫他報仇？未免有些可笑，他問這問題，隻不過是好奇他為何會怨氣重到化鬼這麼多年都還不消散。

鬼若是怨氣散了，便也會消散。根據他的氣息來看，至少化鬼有十幾年了。

那男鬼歎了口氣，說：“以前有個跟我作對的人的孩子，把我一隻腿弄瘸了。打那以後，我兒女們就一直想讓我早點死，好把家産分給他們。我一開始還罵他們，誰知他們開始對我這不好那不好，最後我被他們輪着罵，直接氣死了。”

可真是活該。

“我怨氣重，一直在打擾他們，他們索性請了一幫道士，給我治了一頓。可是我怨氣實在太重了，之後還是纏着他們。直接弄了我，傳出去他們名聲也不好。他們也沒辦法，于是就給我封了起來。再後來，他們都走了，不知道上哪去了，就我一個鬼留在這。”

江青曲輕聲冷笑，對他說道：“說完了嗎？”

說完了他可要幹他的事了。

在得到肯定的答複後，他帶着男鬼回到了自己的床上，把他藏在櫃子裡，囑咐他别出聲，明日帶他報仇。

至于明日是什麼樣的情景。

那日修煉完後，他拿着束魂盒，去找了鐘欲河。

“師尊，給你一個報仇的機會，你要嗎？”

鐘欲河開始還疑惑，在感知到那鬼的氣息後，臉色瞬時黑了下來。

他這輩子是忘不掉的。

江青曲說：“這人是被兒女氣死的，死後經常纏着他們。他家已經沒人了，兒女早就走了，殺了他，你不會有事的。”

我知道你會顧慮什麼，你不用顧慮，我會讓你不用顧慮的。

你是我親手寫下的角色。

鐘欲河，我們注定分離，在那之前，我想救你。

他下定決心，要救鐘欲河。他不會投入太多感情，隻是想盡可能地，把這個即将掉下懸崖的人懸崖勒馬。

他問過系統，改變書中人的人生，并不能算改變事件過程。改變一個人的人生，很可能把未來要發生的一些事都變沒了，因此算不得改變過程，況且他本就是要救人的，這樣的方式，也可以當做救人。

他也早就問過系統，原書裡這人并沒多大劇情，有的隻是當年那點早已過去的情節，所以殺了他，不會引起什麼驚濤駭浪。

鬼并不在陽間管控範圍内，但這鬼常擾生人，生前也行過惡事。因此殺了他，是用不着提前彙報的，先斬後奏。他兒女早已各奔東西，已是找不到的，因此自然沒人找他們麻煩。

那男鬼聽到他們的對話，感覺不妙，試圖掙脫開來，但是無用。

鐘欲河拿起束鬼盒，打開蓋子，在他沖出來的瞬間用法術抓住他，讓他看清了自己。

“想起來了嗎？想不起來的話，就看看你那隻腿。”他鮮少冰冷的笑。

“你！你！你這個瘋子！”男鬼怒罵道。

鐘欲河收緊了手，念着咒語，隻見那男鬼痛苦哀嚎着。

“你這混賬！跟你娘一個德性，你們都該死！！！”痛苦愈發愈烈，貫徹骨肉。

“你不能殺我！我沒有殺人，你憑什麼殺我！”他帶着沖天的怒意喊道。

鐘欲河曆聲說道：“你早就殺過人了。”

十幾年前殺的人，如今也該償命了。

男鬼哀嚎一聲，便煙消雲散。

很久很久，鐘欲河都沒再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鐘欲河放下了盒子。

他笑着看着江青曲，說：“謝謝你了。”

這一次的笑，不是冷冰冰的了。

窗外桂花香氣飄來，很是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