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在即将要被抓走成為女兒家小寵的薛懷瑾眼中,這笑可一點也不俏皮。
甚至帶着幾分可怖。
他想後退,但退無可退,隻能眼睜睜看着那小娘子揚着邪惡的笑戴上手衣,對他伸出魔爪。
“小心~”
姨母按住了桑瑜的肩膀,大有不贊同她親自動手之意。
“姨母别擔心,再兇也隻是一隻小奶貓,我還戴着手衣,它傷不到我的。”
桑瑜想親自将她的小貓帶回去,不想假手于人。
桑姨母拗不過固執的外甥女,又覺這話有理,不過一隻瘦弱的小奶貓,還能上天不成。
“咪!”
【莫挨老子!】
這是薛懷瑾被攥住身子時怒吼出來的話,然在所有人看來隻是小奶貓負隅頑抗罷了。
連聲音都是既可憐又可愛的嬌嗲。
桑瑜将小狸奴攥得牢牢的,放進阮秋早早準備好用來盛貓的小木桶中。
那裡面,早有被表姐放了一根竹筷,便等着帶回去插在家裡的貓土上。
聘貓的最後一個流程,便是将聘來的狸奴裝進帶來的木桶或者鬥中,再于其中放置一根貓主人家的筷子,将這根沾染舊主氣息的筷子回去後插在貓土上,便會讓換新家的小狸奴獲得歸屬感。
桑瑜一鼓作氣将手裡仍在張牙舞爪的小狸奴塞進木桶裡,阮秋适時用布蓋了上去。
為了防止狸奴不小心跳出來,此次選用的木桶很有深度,桑瑜隻聽桶中傳來一陣亂撓的動靜,夾雜着小奶貓的咪聲,桑瑜不厚道地笑了。
到了薛懷瑾這邊,迎接他的是小娘子不容抗拒的力量,整個人被扔進深淵一般的木桶中随即上面布帛蓋上,他陷入一片黑暗。
……
在木桶中晃悠了一會,薛懷瑾随着那小娘子上了馬車,換成在馬車裡晃悠,他又不死心地撓着木桶,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有病。
但就感覺爪子好像發癢一樣,就想撓。
“好了小貓,别再撓了,任你撓爛爪子也跑不掉的,就乖乖跟着我回去吧。”
“跟着我你就等着享福吧,别折騰了,怪累的。”
黑暗中,薛懷瑾聽到外頭小娘子笑眯眯的話語聲,隻覺古怪極了。
自己好像是個被強搶的小娘子,對方是個浪蕩的纨绔子弟。
薛懷瑾越想越古怪,撓桶的動作都慢了下來。
忽然,頭頂一亮,是那塊蓋着桶的布帛被掀開了,薛懷瑾下意識仰頭去看,對上小娘子眉眼彎彎,含着笑意。
馬車内不夠亮堂,好在他這時候是貓,一雙貓眼能夠夜視,這點昏暗不算什麼。
還在窩裡的時候,薛懷瑾沒注意看人長什麼樣,隻知道是個十幾歲的小娘子。
一個惡劣愛捉弄貓的小娘子。
眼下小娘子主動捧着臉湊過來看他,薛懷瑾将人看了個清清楚楚。
一張帶着些嬰兒肥的瓜子臉,瑩白細膩的肌膚上,一雙眼睛烏黑清潤,是标準的杏眼,鼻子挺翹可愛,唇瓣粉潤飽滿,此刻正噙着笑。
“咪~”
【長得倒是不賴,就是人可惡了些。】
薛懷瑾不自覺就說了句,話語盡數化作貓咪的哼唧聲。
薛懷瑾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十分慶幸自己現在不會說人話,嘀咕什麼亂七八糟的話都沒人知道。
“你答應了就好,到朱雀大街了,還有一大段路要走呢,别在裡面上竄下跳的,睡一覺也是好的。”
原本還算安靜的薛懷瑾一聽到朱雀大街這四個字不得了了。
他家便是在朱雀大街東側的興道坊,出了北門便是皇城,是長安進出皇城官署最便捷的幾個坊之一。
若是能在此刻回家去,等阿爺把他的人帶回來,說不定挨到自己原本的身體便能換回去!
想到這,薛懷瑾蹲不住了,又開始撓木桶,得來的是小娘子無奈的歎息,随後将布帛又蓋上了。
“咪!”
薛懷瑾氣得兀自在木桶裡大喘氣,親耳聽着馬車碾過了朱雀長街,行入了嘈雜的坊市間。
薛懷瑾不知這小娘子是哪家的,也不知她家住何處,更不知她有沒有路過興道坊。
但這些不妨礙他心中火急火燎。
他可不想給這個小娘子當一輩子寵物,還不如死了。
但對于他來說,這個木桶太深了,他連着跳了幾下都隻是摔了自己的屁股墩,壓根逃不出去。
“咪!”
氣憤如他,怒不可遏地咪了一聲,引得外頭的小娘子輕笑了一聲,又絮絮叨叨說了些如哄孩子那般傻氣的話。
也不知是不是撓木桶費了太多精氣神,薛懷瑾這具貓身不争氣,又開始疲憊犯困了。
軟綿綿的肉墊踩着木桶中那根竹筷,薛懷瑾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又是在一陣搖晃中,這讓薛懷瑾想起了遙遠的幼時,似乎有段時間自己也是被阿娘和奶娘抱在懷裡,也是這種搖搖晃晃的感覺。
是身下的木桶在搖晃,他已經不在馬車上了。
這也許就是睡多了的下場,一覺醒來進狼窩裡了。
“咪~”
【哎~】
薛懷瑾心情很是郁悶,忍不住歎了一口氣,隻覺前路灰暗。
偏生那小娘子還樂呵呵在外頭與他說話,絲毫不能體察他的愁緒。
“到家了小貓,你馬上就可以出來了。”
“我給你準備好了貓窩,那是我親手縫的,雖然不是很好看,但是很是柔軟,你一定會喜歡的。”
“但是你不可以亂跑哦。”
薛懷瑾在木桶中縮成個球,眼珠子叽裡咕噜地打轉,心裡又有了個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