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一别三百日,相思蝕我骨……”
筆鋒在骨字頓住,墨色暈染,洇出一片黯淡烏影。
他抓起信紙揉成一團,重鋪一張。
“姐姐,一别三百日,我對你的世界思念如狂……”
再次抓起,重寫,情感極力克制。
“姐姐,當日龍泉山上不告而别,不知有沒有吓到你。此番來信不為糾纏,隻想告訴你,我回到了康熙三十八年。
曾經我抱着天真執拗的想法,對你許下山盟海誓,令你備受煩憂。而今,我已放下妄念,回歸原本的命運。我納了妾,即将娶妻,在這裡建立自己的家。
我将不再自由,即便回到你的世界,也不能肆意向你奔赴……”
這張被撕得粉碎。
書桌上的一切都被橫掃一空。瓷器破碎聲刺耳,墨汁迸得到處都是。
“爺?”張姝聞聲而來,敲響房門。
這一聲呼喚就像命運的繩索,猛地勒緊胤禩的咽喉。
他張大嘴拼命呼吸,手腳并用爬向毛筆,沾着地上的墨汁,在沾滿腳印的信紙上,寫下一片淩亂的字。
“我以為去過未來,看過曆史,就掌握了先機,可以輕松避過災禍,赢到最後。事實是,我一回來就把事情搞得更糟糕了。
我無法像從前那樣對待皇父和兄弟,看到他們就膽寒,懷疑他們對我做的每一件事都在引我走向失敗和死亡。我失去了自信,害怕踏上曆史記載的每一步,卻在不知不覺間走上既定的道路。
難道史書上的結局,就是我百般掙紮後的歸宿?
我不想那樣死去,救救我,姐姐,求你救救我!”
火漆印章失效已久,這封信能寄出去的概率極小。
但是有希望總比絕望好。
胤禩将封好的信抱在懷裡,迷糊睡去。
他做了一個美夢。
夢中,狼煙四起,滿地橫屍,他單槍一騎被準軍包圍,殊死抵抗,已到極限,就在命懸一線時,身披铠甲的郭綿從天而降,手持黑色短棍将敵軍電的片甲不留,而後霸氣轉身對他伸出手:“姬發,跟我來!”
醒來後,信還在懷裡。
他怅然若失得發了一會兒呆,緩緩開始慶幸:也好,沒讓她看到我懦弱不堪的一面。
可剛要把信撕掉,忽然發現封口處的封印殘破不全,旁邊還添了個比滿月還圓的新封印。
翻過來一看,封皮上的‘郭綿女士親啟’被劃了一道,旁邊寫着:章八收。
郭綿不僅收到了信,還用他的信封寄送回信!
他再也沒耐心小心翼翼,一把撕開封印,抖出那張帶着熟悉香氣的信紙。
上面隻有兩個龍飛鳳舞的大字。
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