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電車跑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路邊的建築從高聳入雲的摩天大樓,變成了胤禩熟悉的歇山頂建築。
根據車速和時間,他判斷應該沒出内城,可是三百年後滄海桑田,一切都變了,他無法判斷自己身在何處,恍惚間也忘了自己是誰。
“到了,下車。”
車子停在一個地鐵站入口,不遠處豎着一張指示牌,上面寫着:原裕親王府舊址往前三百米。
“裕親王府……”胤禩心潮湧動,目光熱切地看着問郭綿:“你要帶我去那兒?”
郭綿指了指地鐵口:“我要帶你去那兒。”
她這會兒心情好,看他神色有些失落,便多問了一句:“你想去裕親王府?”
胤禩沒點頭也沒搖頭,想着幼年經曆和曾經看過的史料,怅惘道:“老王爺是汗阿瑪最倚重的人,在所有兄弟中,他最喜歡我,經常叫我去王府開小竈,考校我的學問、教我騎射技巧和用兵之道。臨終前,他不僅向皇父力薦我,還給了太子緻命一擊,令太子黨首腦索額圖被圈禁緻死,埋下了太子被廢的禍根。要是他能活到太子被廢,也許我的命運……”
郭綿記得,他曾在信中提過這個天神一般的二大爺。他對二大爺極其崇拜,也非常依賴,因此常去二大爺家住,和幾個堂兄弟玩得極好。他四哥還因此吃醋,還堂弟打了一架。
她忽然想起曾在劇本中讀過這個故事,便問:“裕親王的兒子保泰小時候和雍正打過架,把他耳垂咬掉一塊,是真的嗎?”
胤禩點頭:“你怎麼知道的?”
郭綿眼睛一亮,眉飛色舞道:“我主演的《大清翻譯官》改編自一本日記,日記的作者叫秋童,她穿越到三百年前,和雍正相親相愛,這事兒是雍正親口對她說的。不過他倒沒提打架的原因。所以,他真的是因為嫉妒你和保泰玩得好,才和保泰打架的?”
胤禩黑着臉點點頭:“保泰拎着新買的八哥進宮找我,在宮道上見了他,他說保泰是纨绔,會把我帶壞,砸了鳥籠,放了鳥,還威脅保泰以後不要進宮。保泰一時氣憤,才和他扭打起來。畢竟小他幾歲,打不過,就上了嘴。”
“竟然是這樣。他給秋童說的時候可是很委屈呢。”郭綿愣了愣,片刻後撲哧笑出來:“這人真逗。”
胤禩眼神徹底冷下來,“在你眼裡,他做什麼都好?”
郭綿眉頭一皺,完全沒搞懂,氣氛是怎麼變成這樣的。
等了半天沒等到她否認,胤禩的語氣越發僵硬:“你家裡收藏着了他的畫像和朱批,你很崇拜他對嗎?因為他,你才讨厭我,是不是?他的一點小事你都這麼感興趣,以後我想逗你開心,是不是隻要說他的事兒就可以?!”
郭綿被怼得莫名其妙,雙手叉腰:“想逗我開心的人能從這裡排到法蘭西,輪不着你!”
她這個形象在胤禩面前實在不占優勢。往來的路人紛紛發笑。
一個背着桃木劍的大爺連說幾聲卧槽,起哄道:“小夥子,你要是中邪了就眨眨眼。”
盡管胤禩不肯承認,但他骨子裡的傲慢是切實存在的,甚至由于母親身份太低,自小受盡冷遇,他比其他皇子的階級意識更強。單個平民在他眼裡完全不等于‘百姓’,就是蝼蟻。
蝼蟻無論做什麼,都入不了他的眼。
他眼裡隻有郭綿,全部情緒也隻能傾倒給她:“我曾問你,如果我在第一封信中坦白身份你将如何,你說不會回信。如果是他,答案肯定不一樣,是不是?”
這人也太會蹬鼻子上臉了吧?!
郭綿讓氣笑了,忽然一把掐住他的腮幫子,“誰給你的資格質問我?!”
胤禩直愣愣看着她,反射性的反擊動作不尴不尬地支棱在半空。
郭綿扯着他的腮幫前後晃:“如果我沒有多管閑事,你現在根本不出現在這裡!少拿‘如果’說事兒!”
說完一甩手,快步下樓。
下完最後一節台階,一回頭發現胤禩還在原處,氣得破嗓:“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