揆叙先說此事已在四九城傳開,不過謠言中有頗多不實之處,恐會越演越烈對八爺不利。又說自己當時親身在場,理當把所見所聞據實相報。
不過,他隻說了那狐妖是如何現身、如何躲避女眷耳目,并未提及他和其他人下跪之事,最後還給自己留了一線轉圜的餘地:“此事重大,原該早日呈報聖聽,隻是這幾日越想越覺得荒謬可笑,總疑是我等醉酒眼花,記憶錯亂所緻。”
“必是如此。”胤禩聽完僅是輕輕一笑,“這朗朗乾坤,清平世界,怎會有妖怪存在?定是你們開懷暢飲,不覺深醉,以緻神志迷離,看花了眼。”
接着笑容一斂,認真道:“汗阿瑪向來不喜各地呈報祥瑞之事,便是不希望臣民沉溺于鬼神之說,寄希望于來世,而不認真經營現世。謠言止于智者,切不可讓這般無稽之談傳到皇上耳中。”
此刻,二人已然走出正陽門,瞧見了各自的轎子。
揆叙聽他這麼說,便也不再争辯,順勢說道:“八爺提醒的是。明日喝您的喜酒時,我正好提醒提醒其他幾位,别把幻覺當真。”
其實胤禩的政治嗅覺極其敏銳,對局勢的洞察與考量遠超常人。
揆叙一提起這件事,他心中便警覺起來:不管狐妖是真是假,隻要謠言傳得廣,必生禍端。恐各地反賊以‘天降妖孽來亡大清’為引子,串聯謀反。而安親王府隐匿不報,便是包藏禍心,大逆不道,一旦事發必會牽連他。
故而,雖然表面上不露聲色,實則一上了轎,便吩咐身邊太監,連夜把瑪爾珲請到八貝勒府。一是将當日情形問個清楚,二是督促他盡快處理掉相關人等。
可惜瑪爾珲喝多了,深夜被擡到八貝勒府時,猶如一灘爛泥。
沒辦法,胤禩隻等令人将他原樣送了回去。轉而命人一早去佟府,找鄂倫岱索要那幅畫。
根據揆叙所言,這幅畫是至關重要的證據。毀了畫,便無人可言之鑿鑿地指認任何人為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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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八,祥光瑞彩遍灑京城,正是八貝勒娶親的良辰吉日。
一大早,大學士馬齊和裕親王福全身着蟒袍補服,騎着高頭大馬,帶着一衆内務府官員前往安親王府迎親。
在他們兩側,禦林軍環衛,甲胄鮮明,刀槍林立,寒光凜凜,好不威風。前列儀仗,旌幡蔽日,金瓜钺斧,耀目生輝。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緩緩行于長街之上,百姓夾道圍觀,無不驚歎皇家威儀。
安親王府鼓樂喧天,朱紅大門洞開,門楣上挂着紅綢結成的巨大花球,兩側的喜聯分别寫着:祥龍攜瑞迎佳偶彩鳳含情入畫堂;橫批:天作之合,傳達着對新人的美好期許與祝願。
許久未在衆人面前露面的老王爺嶽樂,特意穿上了順治爺昔日賞賜的黃馬褂,率領阖府上下,整齊有序地排列在門口,恭候迎親隊伍的到來。每個人臉上都綻放着燦爛無比的笑容,仿佛這一刻也是他們此生最為驕傲自豪的時刻。
鞭炮聲震耳欲聾,片刻不歇,看熱鬧的百姓早已将街道擠得水洩不通。男女老少,皆踮起腳尖,伸長脖頸,翹首望着安親王府大門,隻盼一窺這位有幸嫁給八貝勒的女子是何等姿容。王府家丁穿梭在人群之中,不時抛出喜果喜糖,引得大人小孩們競相搶奪,場面熱鬧非凡。
待迎親隊伍達到不久,王府内奏起喜歡快的喜樂,衆人知道新娘子即将出來,皆屏息凝神,目光齊刷刷地投向王府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