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動大音響行走的任務十分消耗範作一的體力,以後回想起來,兩人會覺得雙方都傻到沒有提出打個車。
走過平面,斜坡,扛着下滿是階梯的地下通道,辛辛苦苦半小時終于到他家小區樓下。他的師父也住在這棟樓裡,是一個小有成就的吉他老師,他的招牌通過投影儀在縣城的不少地方廣告,在敲門見到本人之前,汪霖鈴不知道那是一個失去雙腿的殘疾人。
“老師,我來了。”範作一熟絡又恭敬地打着招呼,他口中的老師身着休閑西裝,站在塑料闆凳上給他們開門,随即敏捷迅速地從椅子上爬下來,似乎失去雙腿的他比常人還要靈活。
老師問了一些音響的情況,拿來工具箱,他三兩下拆開外殼,仔細探測,得出結論。“修好它需要個二十分鐘分鐘,能等嗎?”
範作一回答沒問題。
于是音響交到老師手中,順便借老師的設備充個電。他們為了運動會開場隻匆匆吃了一點早飯,現在肚子正咕咕抗議。
範作一領汪霖鈴去樓下一家開在巷子裡的便利店,他說他不會下廚做飯,最好的選擇是買點速食将就,剛好充分利用時間。便利店的速食種類繁多,汪霖鈴是個傳統的食者,她還是選擇了泡面。
她拿起一包藍色包裝的泡面,“海鮮魚闆面,這是什麼味道,還沒嘗過。”
範作一走過來,也拿起一包,“我決定了我要這個。”
在收銀台付款的時候,即使沒有明說,範作一自覺付了兩包泡面的錢。
“謝謝。”汪霖鈴接過泡面。
這是他不知道第幾次拜訪範作一的家,門口的鞋架上擺着幾雙花花綠綠的名牌球鞋,從玄關進去左手是潔白的用餐處,沒有燈光籠罩,像落了灰的家具。
電視和客廳在右手邊,連帶着落地窗一起,光線全部聚集到客廳,地闆反光,顯得寬闊明亮。冬天,客廳的暖爐還套着碎花的圍布。
他們各自煮自己的泡面,面碗端到暖爐上時,汪霖鈴小心翼翼地不讓面湯濺到圍布上。
她猜測自己和泡面如此有緣的原因,大概是自從被華叔收留,她就再也沒吃過泡面,華叔無論有多忙碌,一定為她準備了飯菜。
如果被華叔發現家裡有泡面袋子,他還會罕見地發火,在他看來泡面很沒有營養,根本不能當做正式的一餐。
由此,在外但凡抓到機會能夠吃泡面,汪霖鈴絕對不會放過。不過這次的海鮮魚闆面鮮味有了,調料包過于油膩,她吃着不對胃口,吃了一半她食難下咽,喝水的頻次增加。
與範作一熟悉的那晚他們點了一頓便宜的燒烤,各自都默默讓着對方自己少吃,結果不到三十來塊錢的價格兩人都吃飽了。
就那一次,汪霖鈴腦袋裡總時不時浮現這個燒烤店的味道,她在熟悉縣城後,憑着記憶找到燒烤店的位置,想再吃一次,卻發現店面已經易主,成了小炒菜館。
那時範作一直白地告訴焦似杭對兩人的議論,同時也是自己的詢問。
你不覺得我們倆的關系很暧昧嗎?
一句話有如晴天霹靂,他們交往的日子已經不算晚了。汪霖鈴與人相處全靠感覺,這句話就像在說,你離我太近人家誤以為我們有情況,這樣會阻擋我勾搭新歡的。
汪霖鈴從來沒這麼沉默過,一開始範作一對待她的态度就隻是當個知心朋友,要是那樣,這句話也沒必要說出來。
汪霖鈴幾乎見證範作一與女孩兒們分手的過程,這下為難的是她了,她承認自己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她認為範作一對自己的入侵不厭其煩,這就是推了她一把,她踩到流言這顆石子摔進了泥坑裡。大喊疼的時候,範作一已經猶豫要不要拉起她。
“你和向尋怎麼那麼暧昧啊?”範作一吃着,冷不丁問了一句。
汪霖鈴吃面的動作凝滞,她疑惑地反問:“有嗎?怎麼都這麼說啊。”
範作一皮笑肉不笑,繼續說道:“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你不會吊着人家吧。”
“你别亂猜啊,單純的好朋友關系而已。”說到這兒汪霖鈴莫名有些心虛,難不成範作一跟焦似杭玩久了也沾染了八卦屬性。
“好朋友。你怕不會還惦記着那個體育生哦。”
他口中的體育生,是餘召。學校就那麼大點地,體育班那烏煙瘴氣的地方少不了範作一結交的朋友,一有什麼風吹草動,大家都知道得明明白白,何況餘召那種不善于掩飾的人。
汪霖鈴拿筷子的手一緊,她以為自己有了新的生活新的朋友,早已經忘卻。可是再怎麼裝聾作啞也抹不掉回憶的痕迹,痛就是痛,她的傷疤還在手臂上不斷增長,一條又一條,已經血肉模糊到不知道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亡者。
她隻好強裝鎮定,還是說出實話,“也許吧。”
範作一大口吃面,嘴裡鼓鼓囊囊的說話,“其實我也知道你倆的事,分開嘛,我覺得是必然的。你那麼乖巧正經,不該跟着那種人在一起。看不到未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