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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三個都住這裡嗎?”
方斯年指着唯一的房間,手在微微顫抖,他忽然趴到褚雲行的肩膀上,埋住自己的臉:“阿行,真沒想到無咎家已經破落成這樣了,我們以後多接濟他一些吧。”
他的聲音也顫抖着,不知是哭還是笑。
褚雲行很配合地點頭,輕輕拍着“哭泣”的方斯年:“斯年長大了,懂事了,都知道體諒朋友,我真欣慰啊。”
一下占兩個人的便宜,褚雲行表示這種機會多多來點。
聽到這話,方斯年猛地擡頭,轉換了陣營:“無咎,我們兩個聯合起來推翻阿行的統治怎麼樣?”
無咎望天望地,就是不看方斯年,但他的嘴可沒停下:“阿行聽到了,我們可以私下裡商量。”
方斯年頂着褚雲行的溫柔眼刀,快速說着:“阿行要打我們了,快跑啊!”
“砰—”
一個暴擊迎頭而至,方斯年順勢倒到床上,閉上眼睛,歪斜着身體,他将胳膊伸直,夠到無咎。
“啊,我暈了,一定要為我報仇啊,無咎勇士!”
說完最後的遺言,雙手一垂,徹底不動了。
褚雲行聳肩,坐到方斯年旁邊,把他眨巴着的眼睛蒙住,和無咎交換了一個眼神:“好了,沒有打擾的人了。我們兩個走吧。”
褚雲行作勢起身,剛到一半,就被方斯年的手纏住:“又複活了嗎,命運者。”
“當然,我可是要一輩子都和你們兩個糾纏不清的,休想逃過我的牢籠。”
看着他們兩個的表演,無咎也忍不住投身藝術:“不愧是邪惡的化身,竟然如此頑固。”
“知道怕了,那就留下來陪我吧,桀桀桀!”
方斯年做出大咧着嘴,笑得古怪。
“噗呲——”“哈哈哈”
三個人終于忍不住了,紛紛笑倒在床上,你壓我、我壓你的疊到了一起。
不知過去多久,他們的笑聲漸漸消失,褚雲行享受着此時的溫馨,眼睛慢慢閉上,他快要睡着了。
這時,最下面的方斯年舉起手,不停的推着無咎的腦袋:“我要被壓成紙片人了,你們兩個給我下去啊。尤其是你,衛無咎!”
無咎側過頭:“阿行沒動我怎麼下去,摔了怎麼辦?”
“無咎和斯年的溫暖感染的我已經困了。”褚雲行懶洋洋地張了張嘴,也不想再調整姿勢,往旁邊一滾就來到最裡面的位置,停到那裡不動了。
随着他的行動,底下的兩個人也跟着動起來,沒有一個是正常的,都怎麼舒服怎麼來。
多虧無咎家的床夠大,能讓他們三個人來回打滾。
“我發現我們真的是有病啊,一個個的都多大了還和小朋友一樣。”
“我們本來就還是小朋友呢!”
“十五歲,屬于青少年。但在自己的家人面前,永遠都可以是小朋友。”
霎時間,周圍變的安靜下來,褚行雲松散的躺着,心中滿是溫柔。
數十年的打鬧嬉笑,他們早就把彼此當成家人了,所以他們一切的僞裝在彼此面前都不存在。
他們不必強裝大人、不用擔憂明天,可以放下所有,可以幼稚、可以奇奇怪怪,他們可以盡情地享受現在。
本來還有很多事情等着商量,但褚雲行沒有開口,方斯年和無咎也默契的沉默下來。
明天的事就交給明天解決,反正又不是今天之後,世界就毀滅了。
就這樣,他們三人并排着,度過了熱鬧的一個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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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雲行才睜開眼,就聽到方斯年在那裡語出驚人:“以後,我也可以說我是有過春風一度的人了。”
褚雲行扶額苦笑:“不要說的這麼讓人誤解啊斯年,我們中間還擱着枕頭,枕頭之間還隔着很遠的距離的好嗎?”
不等方斯年反駁,褚雲行已經穿好外衣,往外走去:“無咎人呢?我們今天要辦正事了。”
方斯年打着哈欠,眼淚都要流出來:“他在訓練吧,每次都是這樣,五點半就出去。”
“沒睡好?”
“嗯,也不知道無咎是受了什麼刺激,昨天竟然讓我們陪他,不知道我認床啊。”
褚雲行他們三人在各種的家中都有彼此的專屬房間,裡面的陳設完全是由自己裝飾,随時都可以入住。
平時到了衛家,褚雲行他們都是住在那裡。
“這幾天沒有課,聊完事你在補覺吧。”
“行。”
褚雲行他們收拾好自己,無咎也從外面回來,還帶着清晨的涼意。
濕透的衣衫貼着無咎的身體,平日裡精英式的背頭也懶散的垂下,随着他的走動,來回搖擺。
方斯年往裡面移動了幾下,與無咎拉開距離。
“我們無咎這是成仙了,準備每天喝露水了嗎?”
“來吃飯吧,斯年專門拿的,都是你喜歡的。”
“阿行說得沒錯,叫我一聲大哥,感謝我吧。”
無咎的聲音很低,就要聽不見了:“斯年、雲行,謝謝你們。”不止是今天,還有昨天。
“說這些做什麼,趕緊吃飯,等下陪我訓練才是正事。”
“就是,在那裡嘟囔什麼呢?陪阿行訓練才是你該做的。”
方斯年很高興,自己終于要脫離苦海,雖然隻有這幾天。
褚雲行哪能不知道方斯年的想法,他在方斯年最興奮的時候笑眯眯的說出最殘忍的話:“斯年,你也要來哦。”
原本盛滿笑意的臉上瞬間耷拉下來,方斯年哀嚎:“不要啊!”
隻要他們聚在一起,就不會有無聊的時候,一頓飯也能吃出興緻。他們也沒有什麼食不言的規則,當場就聊起來了。
褚雲行放下湯匙,看向無咎:“這次異獸确定是哪方作祟了嗎?”
“沒有,但我猜測不是極地。”
不是極地,那就是祂。
褚雲行和他對視一眼:“我們想的一樣,看來祂也等不及了。”
方斯年不住的歎氣:“越到關鍵,我們越要沉穩下來。我一直以為貪心和欲望隻是人之常情,沒想到任何生物都不能免俗啊。”
即使祂已經是高高在上的神明。
“我們這次要和應祁他們一起嗎?”方斯年問題剛出,就先給了自己的回答,“先說好,我是不想的,我們不可能顧得上那麼多人。”
這不是往自己臉上貼金,認為人家就要和他們一起,而是他們一定要盡可能的考慮到所有因素。
一旦和應祁一起行動,就必定會跟着謝弦歌和白薇,還有葉清筠。他們這邊,不論時冕的任務是什麼,估計也不會放棄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褚雲行蹙眉:“隻能到時候找機會,隻有我們單獨行動一定太引人注目了。”
無咎消息很靈通,他并不因此苦惱:“這個倒是不用擔心,道觀的弟子告訴我,異獸群或許要來,到時候人手不夠,我們肯定要分頭行動。”
方斯年:“好,那就隻剩下最後一件事,如果真是祂,我們要啟動那個計劃嗎?”要走上避之不及的未來嗎?
那個驚天動地的弑神計劃,那個不知道延續了多少代的計劃,那個被他們稱之為不可逃脫的命運。
命運的選擇真的很有道理,多少代以來竟然從未有人想過逃離,每個人都付出一切,隻為了可笑的未來。
就連他們,雖然口口聲聲說着“自私”,但他們都知道彼此的為人,說不上高尚,更不是聖人,但讓他們清醒的知道了一切,再閉上眼睛逃避也不可能。
沉默,滿室的沉默。
褚雲行低沉着聲音:“我們根本沒有資本和一個……對峙。”
他們是誰啊,有什麼資格以一己之力對抗神明呢?
無咎斬釘截鐵:“不到最後關頭,不能做。”
說什麼都好,哪怕死再多的人,他們也不能停在這裡。他們的命運要由自己掌控,一定要打破囚籠。
就這樣吧,清醒的堕落,是個不錯的結果,最起碼,是他們自己做出的選擇。命運從未詢問過他們的意願,這自以為是的饋贈他們甯願舍棄。
令人痛苦煎熬的話題終于完結,褚雲行他們有恢複了平常。
“走吧,斯年、無咎,我已經想好了這幾天的訓練計劃,你們期待嗎?”
無咎接過褚雲行的手機:“新的計劃嘛,我看看。”
方斯年則唉聲歎氣,感慨褚雲行的騙人行徑,感歎自己剛剛開始的假期就這樣一去不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