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栖在青鳥唱片頂層的會議室經曆了一場漫長的挫敗。
藝人管理部總監十分重視這位新人的發展,打算将她送進一個新的S+級音綜。
競演綜藝《Shining Girls》邀請了四十位當紅的美少女歌手,每周貢獻一個舞台,按直播得票數淘汰晉級。
這些歌手都在二十歲到三十歲之間,有女團出道的頂流,有極具人氣的唱跳歌手,各個經過精挑細選,兼備實力與人氣,但更硬核的,還是漂亮的臉蛋和逼人的青春氣息。
林栖覺得離譜,她一個站樁歌手,為什麼要去搞唱跳?
造星無數的經理卻滿懷自信地将林栖的照片拍在桌上,就像打出一記王炸。
“這個節目就是為你量身打造的!林栖,天降下來這塊餅,你一定要接好!”
她的照片與會議桌上,衆多已經定下來的藝人放在一起,毫無違和感,甚至非常突出。
從外形上看,她絕對勝任shining這個标簽,白皙纖細,從臉龐到身材,都有一種上帝用細膩的筆觸,精心勾勒出的美感,明亮偏冷的眼眸,又為這副美麗的臉蛋增添了幾分看似不合時宜的倔強,卻更顯得更加耐看。放在一衆憑外貌火出圈的女星裡,絲毫不遜色。
“現在姜沉的歌也弄完了,被選上是八九不離十的事,你也該安心搞自己的事業了,”經理語重心長地為她分析,“讓觀衆看到你才華之外的一面,這是多麼大的驚喜啊!”
“我不會跳舞。”林栖潑出去一盆冷水。
“這算什麼問題?已經給你請了最好的舞蹈老師,”經紀人方安迪興高采烈地跟她說道,“隻要你配合訓練,這些都是小事一樁。”
“放心,這個節目百花齊放,不是傳統的那種女團唱跳舞台,到時候,會有老師幫你安排,照做就行了。”
林栖滿腦子都是“我可以拒絕嗎”,但看着一屋子為她的未來苦心規劃籌謀的幕後大佬,始終說不出一句話來。
作為這個會議的“主角”,她全程遊離在熱烈的讨論之外,恍恍惚惚,直到結束。
跟在人群的最後面走出會議室,捧着一杯咖啡往公司外走,助理小薇跟了上來,“姐你去哪呀?我幫你備車。”
“不用了,我隻是出去吹吹風。”
“那記得兩點前回來,下午有舞蹈課。”助理細心囑咐。
林栖沒有說話,徑直走到外面的大街上。
維津市的初秋說涼就涼,前一天還穿得好好的薄外套,今天就抵不住寒。
公司外頭有一條銀杏大道,如今正是明黃與橄榄綠錯綜交織的時候,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來,照在地上薄薄一層黃色的落葉上,林栖踩着落葉走了一段,找了路邊一條長椅坐下。
長椅的另一頭,兩個年輕的女生正在對着手機讨論着什麼,林栖聽到手機裡傳來的歌聲很熟悉,偷偷瞟了一眼,竟然是自己在那次音樂上,淋雨唱歌的片段。
“好帥啊!”她聽見兩人說。
林栖不動聲色地挪遠了一點,将衣服拉鍊拉到最上方,擋住半張臉,又因為寒冷,将袖口蓋過雙手,踹進口袋裡。
存在感稀薄的i人形象,和視頻裡頂風歌唱的女歌手天差地别,路人讨論一陣後,毫無察覺地站起身走了。
地上的落葉被風卷地倉皇淩亂,不知要往何處去。
林栖腦子裡也似被秋風襲過,一時是經理拍着她的肩膀說:“小栖,你知道紅的秘訣嗎?是聽話。”
一時是經紀人激她話:“你難道就不想趁年輕,挑戰一下舞曲?你看劉天後,蕭天後,哪個不是從乖乖女形象搖身一變成為唱跳女王之後,大紅大紫的?一輩子躲在舒适區有什麼意思?”
他甚至貼心地舉了反面事例:“你看前陣子聲勢那麼大的林柚安,現在哪還有她的影子?得罪了高層,任憑你是什麼國民女神,也能一夜之間讓你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團亂麻之際,手機響了,林栖拿出來一看,竟是八百年不聯系的何愛盈。
她深吸了口氣,接起來。
那邊的聲音意外地惶恐,一聽就是遇到事了。
“姐,我遇到點麻煩,你能不能幫我?”
“姐?”林栖下意識問。
這個稱呼對于林栖來說着實陌生。
何愛盈聲音顫抖,帶着哭腔道:“愛頓那個混蛋,他讓我去陪什麼老闆,我不幹,他就逼我搞擦邊直播,真的要露點的那種!畜生玩意!”
她哽咽了好一陣子,吸了吸鼻子道:“我不肯,他封殺我不說,還說我不履行合同,要追讨違約金,五百萬……”
林栖給氣笑了,“你覺得我會有這麼多錢嗎?”
“你現在不是火了嗎?一個演出怎麼也得幾十萬吧,還有綜藝,怎麼也得幾百萬,我知道詞、曲、唱都握在手裡的歌手最值錢了,一首歌的版權都可以吃一輩子……現在,隻能找你了。我現在已經沒上學了,愛頓這個王八蛋,就是要送我去死!”
在對方崩潰的哭聲中,林栖淡聲道:“我真的沒那麼多錢,就算有,也不會幫你填這個坑,這件事,你應該讓父母知道……”
“不行!我爸會打死我的!”何愛盈更激動了,“你也要逼我死!看着我死你就高興了?”
“……我幫你出十萬,條件是讓你父母知道。”
“你這還是逼我死!你現在了不起了,什麼都有了,幹嘛還跟我過不去?求你了……你提醒過我,我應該聽你的。”
對方哭起來。
她第一次對林栖用“求”這個字。
林栖還記得,何愛盈曾經是一個多麼驕傲的女生。
被她哀求,并沒有一絲一毫的痛快,反而對愛頓升起一種無力的憤恨感。但話說出口,語氣卻毫無波瀾:“我手上現金不到五十萬,信不信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