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林薔覺得她要死了。

就在起身的那一刻，嗡的一聲，腦袋裡像有什麼轟然炸裂，視野瞬間被血色吞沒。天花闆開始扭曲旋轉，胃部劇烈翻湧。她感受不到疼痛，眼淚和鼻涕卻失控地淌下。她伸手胡亂在鼻下一抹，粘稠的鐵鏽味液體浸透了袖口。

“死人了！”

兩個加班的同事尖叫着從她視線中逃離。她轉身想阻攔，卻猝不及防嘔出一口鮮血，噴濺得滿地殷紅。身體重重砸向地面時，她最後看到的，是同事倉皇逃竄的腳後跟。

不是，朋友，我覺得我還能搶救一下，要不然打個120也行啊。

夜風裹挾樹枝瘋狂拍打玻璃窗，嘭嘭作響宛如厲鬼叩門。

血色月光透過百葉窗在地面割出斑駁裂痕。林薔以扭曲的姿勢匍匐在走廊交界處，黑色運動褲被冷汗浸出深色水痕。她痙攣的指尖在瓷磚上抓出五道血痕，指甲縫裡嵌着從自己後頸撕下的帶血發絲——那些慘白絲線正從她顱骨裂縫中噴湧而出，如同深海鮟鱇魚的發光觸須，精準刺向黑暗中的異響源。

啪嗒聲在承重柱後凝成實體，某種生物正在陰影裡摩擦口器。每當白絲即将觸碰到聲源，啪嗒聲讓絲線網絡瘋狂增殖。林薔的瞳孔已擴散到整個虹膜，青灰色血管在脖頸處凸起成蚯蚓狀的紋路，每一次絲線離體都帶出顱腔内黏稠的腦脊液。

當白絲即将完全脫離顱骨的刹那，林薔後頸突然浮現出金光，金光中遊動着血色，狠狠地拽住白絲，将白絲重新扯回到顱骨中。

當最後一絲金光沒入後頸，那些躁動的啪嗒聲突然變成垂死的嗚咽。林薔抽搐的軀體逐漸平息，睫毛上凝結的血珠随着顫動墜.落在染血的地磚上。

她沒死？

林薔猛地睜眼沖進洗手間，趴在洗手台幹嘔許久，直到吐淨喉間血腥才敢擡頭。鏡中人渾身浴血，眼眶鼻腔不斷滲出血線——方才她确實在鬼門關走了一遭。

【玄學系統已激活】

機械男聲在腦海中響起。綁定瞬間，虛空中浮現猩紅倒計時：01:59:12。當她本能伸手觸碰，數字泛起漣漪——這是她的生命倒計時？

【您好，林薔女士，您所欠款項還剩餘九十二萬零六百二十，根據您的還款速度，恐怕無法盡快完成所欠款項。經過各方領導讨論，為了更好的幫助林薔女士完成欠款，故綁定玄學系統，請林薔女士盡快還清所欠款項。】

系統的聲音一直铿锵有力。

念白的時候，像是坐在鋪着紅布的講台上，對着麥克風進行彙報的體制内領導。

當說到“請林薔女士盡快還清所欠款項”時，林薔的舌根突然嘗到□□辦窗口鐵栅欄的鏽腥氣。

這種刻意的聲音重量，恰似領導念稿時突然用鋼筆尖重重劃過某個關鍵詞，讓聽者本能地脊椎發涼。

“九十二萬零六百二十？什麼欠款，這也太恐怖了，别跟我說是美元，我一個月才一萬塊，要是人民币我不吃不喝得還七八年，美元的話，還不如直接讓我死！”

她幹笑一聲，試圖和這個不知道是否有情緒的系統講道理。

聽到這個數字，林薔第一想法就是計算需要多久才能夠還的上這麼多錢，她自己花錢不算大手大腳，可她這才工作一年，工資雖然說是比較可觀的一萬塊，重要生活重心卻是在寸土寸金的A市中心，一年下來，手上也不過有一萬多的存款而已。

【不是人民币。】

“不是人民币是什麼？”林薔立刻問。

【人命。】

“人命？好吧，你成功pua到我了，美元也不是不能接受！”

【系統會幫助您解除封印，每當您完成任務，除了基礎的功德值、影響力，您還可以從系統商城中獲取對應的系統獎勵。】

系統沒有反駁她話的意思，或者那真的是設定好的程序，每個陳述句都像蓋着鮮紅公章的判決書。

“獎勵有什麼？”

“功德和影響力各有什麼作用？”

“解除的封印是什麼封印？”

“任務是什麼任務，我怎麼完成任務？”

“倒計時是什麼意思，是我生命的倒計時麼？”

系統沒有絲毫要回答她問題的意思，她隻好改變了策略：“喂系統，咱們就不能商量一下這個數字的合理性麼，還有倒計時，一個半小時，是我生命的倒計時？你讓我在淩晨十二點完成什麼任務？系統，系統？”

系統依舊沒有回答她問題的意思，隻有那個倒計時，依舊不緊不慢的減少。

林薔的指尖深深陷進蓬亂發間，鏡面倒映出她發紅的眼尾與咬出齒痕的下唇。額前碎發被揉得支棱起幾撮，在頂燈下泛着毛躁的金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