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面對吳誠限的咄咄相逼,陳科山面上沒有生出一點怒色,他單手行禮,“善哉!觀三千娑婆世界,衆生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恰似《金剛經》雲‘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那十全九美原是水中掬月,八苦交煎本是火裡栽蓮。這十二因緣連環鎖,無明緣行,行緣識,識緣名色,念念相續無有斷絕。執念起時,恰似持炬逆風而行,嗔火灼手尚不自知。《大智度論》有言‘煩惱如瀑流,漂沒諸凡夫’,若欲截斷嗔川,何不直溯無明之源?不如學那迦葉尊者破顔微笑,于靈山會上頓悟拈花意。須知《楞嚴經》中七處征心皆不可得,既無煩惱可斷,亦無菩提可證,這般方是‘應無所住而生其心’的真如妙谛。”
陳科山語速不快,說話極多,聽他朗朗誦來,仿佛是在寺廟裡面聆聽梵音,讓人不忍打斷,卻也聽不懂。
吳誠限甩開梁友信拉着他胳膊的手,“你說的什麼東西,一句也聽不懂!與其在這裡唱歌,不如說一說,該怎麼解決梁家的麻煩!”
梁家傳承至第一百八十九代,僅餘梁友信、梁友愛兄妹二人。
梁友信這些年求醫問藥、拜佛訪道,卻始終未能育得一兒半女,梁友愛境況相似,即便将孩子送往海外,依然難逃早夭之劫。
多年來,梁家兄妹遍尋高人,早已不抱希望。
此番也不過是盡人事聽天命而已。
因此當陳科山勸他皈依佛門時,梁友信竟真生出一絲“剃度出家、了斷塵緣”的念頭。
“别鬧了,不要忘記我們此行的目的。”穿着常服的體制内其中之一輕聲打斷了陳科山和吳誠限的争論。
梁友信清了清嗓,面色蒼白地雙手虛按示意噤聲。
會廳内寂然無聲,空曠得顯出幾分冷清。才一天不見,他身形變得單薄如紙,不僅病體支離,連氣度也透着孱弱——這般形貌,當真撐得起A市諸多産業?
梁友信說道:“子嗣問題,梁家已經苦悶多年,卻一直沒有找到解決的辦法,此處是梁家的祖宅,我知道子嗣常和祖宅祖墳相關,這才千裡迢迢的請來了諸位。若是誰能夠找到影響子嗣的緣由,我梁家必然會有重謝。”
梁友信說完話,朝着林薔伸出手,“林小仙師有什麼想要問的?”
林薔放下如同小學生提問般而舉起的手,“梁家在A市堪稱首富,又紮根A市多年,肯定能夠找到更厲害的人,為什麼……隻找到我們幾個?”
言辭雖婉轉,質疑卻分明。
那兩個公職人員全程僅說了一句話;僧道二人争執不休仿佛天生相克,小學雞一樣的吵架;宅男向鑫光與玄學毫無瓜葛;她自己更是茫然——至今不明衆人為何認定是她超度了亡童。
屋内這六位“解難者”,倒像臨時拼湊的草台班子。
實際上她想問的是——
梁家如此的家世,天下奇人異士那麼多,何必親自上門請他們幾個不入流的人,更不說,隻請了他們幾個。
梁友信苦笑一聲:“梁家不過是個經商的商戶,隻空有一些錢财罷了,何況梁家企業都是落後的重工工業,這些年已經在走下坡路了,”他喉間滾出兩聲幹笑,“何況沒有傳承,梁家做的再好,又能如何啊!我們求子多年,凡是能夠想到的辦法,都已經試過了,幾位若是能夠解決梁家的子嗣傳承,縱然是要我将全部家産拱手奉上,我也願意。”
梁友信苦悶的咳嗽一聲,引得管家為梁友信拍打後背。
管家伸手示意,“就請諸位先在宅中住下,如需要任何幫助,都可以直接吩咐下人。”
看着管家攙扶着梁友信離開,林薔的眉心依舊沒有舒展開。
道士吳誠限從林薔旁邊走過,下巴高台,撇了林薔一眼,從鼻腔中噴出一個哼字,自覺上二樓去了。
和尚陳科山轉動佛珠,在林薔面前頓了一頓,搖了搖頭,跟着女傭走了。
兩個體制内的倒是一如既往——完全不帶看林薔一眼的,也被人帶着上了樓。
向鑫光歎了一口氣,“咱們六個人,你一下子得罪了四個,也是厲害了。”
林薔疑惑:“我什麼時候得罪他們了?”
“還沒得罪,你剛剛那話是什麼意思,你自己妄自菲薄也就算了,竟然把他們也當成跟你一樣的,他們怎麼可能不生氣。”向鑫光搖頭,故作高深的說道,“因為太菜,所以太敏感,你一說,他們就生氣啦。”
林薔還以為自己說的足夠隐晦,她幹巴巴的解釋,“我沒那個意思,我隻是想要詢問一下原因而已。”
向鑫光手掌按在林薔的肩膀上:“不過我覺得你說的對,他們幾個的确不行。”
林薔斜眼鏡看着向鑫光,這幾個人中,向鑫光分明是最不靠譜的一個吧。
向鑫光接收到林薔的信号,他氣惱的說道:“你别這樣看着我,我雖然不懂玄學,但是我懂科技啊!你們算命靠八卦,我靠計算機啊,不都是大數據分析!”
林薔點了點頭,說到本職行業了,她也是做大數據分析的,自然不能……不對,讓向鑫光繞進去了。“就算你做大數據分析,可是梁家這件事情,和你做大數據分析有什麼關系,難不成你能通過八卦算出來梁家究竟出了什麼事情?”
“八卦不行!但是八卦行!”向鑫光和林薔湊近,小聲嘀咕嘀咕,“梁家不隻是找了咱們,從幾年前開始,梁家就找了許多能人異士,就連首都的能人都來了,可是一直沒有解決梁家的事情,據說,梁家孩子無法活到十歲的原因,是因為梁家做了虧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