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宗看向新荊。
“這個就是你說的,兄弟情?”
新荊今天被沖擊了多次,神經已經高度緊張,但還沒有完全懵掉,立刻再次回憶了一遍和王雱的那些話,堅定地回道:“陛下,這裡面确實有一些誤會。臣的确說過一些不太周全的話,但若是說臣是在給王雱表明心迹,也不太妥當。”
神宗:“卿都說過什麼呢,朕也好跟王雱那些話對照對照。”
新荊硬着頭皮,道:“臣說,在所有人中,臣最喜歡王雱。”
神宗:“……”
新荊:“……但這不是表白。”
神宗陷入了沉思。
神宗擡起眼。“朕不妨也跟卿透露一件事。”他用手指輕輕摩挲杯口,道,“王相對卿的說辭非常上心,也許王家确實有流落在外的族人,總之,他是相信你的。”
好。太好了。新荊内心歎息。這世界上唯一可靠的還是自己。
神宗瞧了他一眼,緩緩道:“所以卿不妨多做些功課,把各方信息都整理周全再去王府,免得這套謊言出現什麼茬子。”
新荊心裡猛地一震,既驚且駭。此時他絕不可能再坐得住,不由得站了起來。
神宗也從容起身,道:“卿若是覺得不公,朕現在便可以派人去江西路查,查一個月也可,查一年也可,查五年十年也可。朕想知道的事,總歸是能查出來的。若是查的結果跟卿之所說一般無二,朕便不再追究。”
“這是欺君之罪。”神宗深深地看向面前的人,“朕可以讓這罪宣之于廣庭,也可以将這罪虛握于掌中。卿意欲如何?”
神宗往前邁了一步,新荊便不禁後退一步。然而後面并沒有什麼退路,他退了半步,聽到身後當啷一聲響,茶壺被他撞倒在桌邊,壺身懸在邊上,茶水自桌面淋漓而下,一陣馥郁的濃香。
……确實。新荊心道,自己确實在說謊。而神宗是唯一有能量把這件事一查到底的人。
之前賭的,隻是神宗不會在這種小事上較真罷了,朝堂上比這更棘手的問題比比皆是,那些問題更需要付諸人力物力,而宋神宗本人也不是第一回對臣子無關輕重的纰漏和負面新聞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就不能,一視同仁嗎。
“……臣有罪。”新荊的聲音有些不穩,并感到了強烈的失落。如果神宗現在要殺他,也是完全可以的。
“……”他不由得閉了閉眼,“全憑陛下處置。”
“先不用急。”神宗看着他,“王安石信任你的說辭,他不會像朕這樣逼迫你,自然也逼不出實話來,所以隻要朕不說,沒人知道卿在說謊。這并沒有什麼不好。”
“很快,卿便會是王家的族人。”他又道,“但朕相信,卿會記住自己究竟是王家的人,還是‘王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