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荊:“……”
新荊勃然大怒:“王安石欣賞李複圭,是因為李複圭在當兩浙路轉運使的時候施行過簡單的出錢募役法,給條例司推行募役法帶來了良好思路!!李複圭在經濟上有作為、也有想法,難道不該褒?但他在慶州兵敗之後——”
新荊心中忽地想起一事,臉色猛地變了。種建中冷笑道:“怎麼,你現在才想起來,你救我,實際上是忤逆了王相公!說實話你救我對你們臨川王氏到底有什麼好處……”
新荊猛地抓住刀身,用力之猛,刀刃立刻劃開了他手掌。“别廢話。”他凝視着種建中,臉色也難看起來,“我要盡快回甯州城!!”
種建中一怔。他倒不是真想激怒新荊,但這人營救自己的出發點實在怪異。多問一句也是應該。
“松手。”種建中抿了抿唇,妥協道,“如果你騙我,我會殺了你,而不是讓你受傷。”
他收回刀,抹掉了上面的血痕,轉身去劈木頭。沒多久,他就劈了一地碎木闆,将兩個亡者并排放着,澆上油,并盡可能在廟内柱和牆壁上都灑一些,然後用火種引燃。
火起之後,兩人退出廟來。此時雨倒是稍小了一些,火焰騰起,雨水落在上面,騰起陣陣煙霧,也燒出了濃郁的煙味。
種建中在離開前脫了自己那身染血的衣服丢進火中,換上了姚十一的那身。他牽了新荊來時的那兩匹馬,發現新荊凝視着廟中的火光,仍在出神。
“走了。”種建中道,“你說了,要帶我活着離開這兒。”
新荊回過神,看向種建中,打量着他。“你得改個名字。”
種建中聳了聳肩,道:“用你随從的名字?”
“不,他是西北人,也許在甯州有熟人。”新荊道,“我不能以建中稱呼你了,今日起我直接稱呼你種師道。”
種建中一愣:“種師道?一聽就是種家人。”
“對外可說你姓姚。我直接稱呼你‘師道’即可。”
種建中點了點頭。這假名聽起來很順耳,暫且這麼用着。
“還有件事。”新荊道,“遇到甯州軍後,我會說遭遇了山賊。你身為随從卻沒受傷,說不過去,你自己找個不礙事的地方劃個道子。現在就做。”
種建中瞪了他一眼,但行動很快,當場橫過刀身,猛地在自己左臂上劃了一刀;一時間,血流如注,很快就将他左臂染紅了。
為了避免暴露,他的弓箭也在廟中燒了;用刀無需左右開弓,傷了左臂,問題不大。
兩人翻身上馬,沿小徑縱馬疾行。雨下得小了些,但還是能感覺雨水如箭,刺得面頰疼痛。行至山腳,二十餘人的一支隊伍正上山,看衣着,正是甯州城的廂軍。這些人平時築城、制作兵器、修路建橋、運糧墾荒,甚至還需要在特定時候充當官員的侍衛,一般不需要上戰場;但在慶甯這樣的西北邊地,這些招募的廂軍也會被派去前線。
新荊看向甯州廂軍,甯州廂軍也在警惕地端詳他。因為兵力不足,有些廂軍直接招募自流放的罪犯,因此一些人臉上還有明晃晃的刺青“流”字。
種建中立刻伸手摸向自己箭囊,摸了個空,這才陡然想起自己的武器已經燒毀在了廟中。
他感覺手心立刻有了汗,不由得看向新荊。
新荊卻忽然開始對甯州廂軍怒吼:“縱容山賊襲擊京官,甯州的防備就是這個水平?!”
語畢緩緩從馬上栽倒。
種建中一愣,然後心領神會,立刻從自己馬上跳下來,沖到新荊身邊将他扶住了,悲痛大呼:“官人!官人!你一定要撐住!”
廂軍這一隊也有個隊長,已經被這一幕吓傻了。他剛才看在兩人身上有傷,已經暗中拔了劍,現在立刻把劍又插了回去,上前作揖,小心翼翼道:“不知你家官人怎麼稱呼?”
種建中虎目含淚,擡頭顫聲道:“你瞎了嗎!這可是王安石王相公的兒子啊!”
他抱住新荊悲鳴,“官人,官人你怎麼了,官人你别丢下我一個人啊!”
等等。還在裝作昏迷的新荊渾身一僵。這怎麼還記混了!我不是說的臨川王氏族人嗎?我當我自己族人也就罷了我怎麼還要當我自己兒子……
那廂軍隊長卻傻了眼,吓出了一身冷汗,立刻招呼身後人咬耳吩咐:“快傳信回甯州!王雱王元澤已經提前到環慶了!!”
新荊當即覺得不妙,想起來解釋一句,然而種建中緊緊抱着他,嚎啕大哭,已經完全進入角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