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荊伸手一把抓住種建中的衣襟,怒吼道:“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我不在鄧府,而是在荒郊野嶺?!“
“官人昨天醉酒,險些中了司馬知軍的圈套。”種建中道,“司馬知軍昨天讓你考慮繼承他的衣缽,如果你貿然答應,無異于背叛臨川王氏。”
“這我能不知道?”新荊怒道,“我又怎麼可能放棄臨川王氏族人身份,到司馬光身邊照顧他衣食起居、給他端茶倒水——”這話引發的場景想象讓他表情扭曲——“我是想告訴他,如果他想要王相公緩和态度,重點不在于我如何說項,而在于他自己的态度!”
“他無論寫多少信,強調王相并無大錯、是被小人蒙蔽,終究是不把當前整個大宋的危機擺在眼裡!”新荊吼道,“橫山之戰就在眼前,他竟然還擺出一副新法推行該跟着王複圭一塊去死的态度,這樣怎麼才能嬴!!”
種建中一愣:“橫山之戰?”
新荊一時語塞。他剛才怒極攻心,竟把未來的戰事透露了出來。
“……李複圭在環慶惹下麻煩,未來西賊報複,極有可能從橫山突入。”新荊吸了口氣,“司馬光身為知軍,與你伯父種太尉交流過西北戰況,曾與我談起這種可能性。”
——總之先把鍋放在司馬光身上。
種建中一聽是種谔的分析判斷,心底先信了七成。他歎道:“我這一走,回去之後少不得要受伯父責罰。”
新荊緩了緩神。他剛剛情緒失控,此時感覺頭疼更甚,也沒了争吵的力氣。“這到底是什麼地方?你究竟幹了什麼?”
“我如果說了,官人不要生氣。”
“我生氣有用嗎?我難道打得過你?!”新荊咬緊牙關,“而且昨天我怎麼會突然暈倒,是不是你小子……”
“是我。”種建中坦然道,“我雖然救不了四伯,但昨天那種場合,救你還是能辦到的。我昨晚找到鄧府的人,讓仆從立刻安排車馬,并分别留言托人轉送司馬知軍和鄧通判,讓他們将你留存在鳳翔府的行李經書送至秦州,而你原來那幾位随從,就留在鳳翔府,由司馬知軍派人協助查辦驿所遇襲一事。這樣等我把你送到秦州,你的行李應該也快到了。你的随從認識原來那位姚随從的長相,他們不來的話,就沒人知道你的姚随從其實已經變成了我。”
新荊不由得放下手,凝視着面前這個年輕人。
“我記得我沒安排你做這些事。”新荊道。
“我失去了我的四伯。”種建中卻道,“我沒有把家人救下來,并且讓我五伯為難,這是我的過錯。如果我再失去你,我又該如何面對我在橫渠先生那兒學到的仁與義?”
新荊心道,你的老師橫渠先生因為反對新法已經主動辭職了。你老師的弟弟因為把我——把舊荊——等人罵了一通也被貶了。
種建中自顧自地說道:“你為了我滞留甯州,我該投桃報李,将你安全送去秦州赴命。至于司馬知軍,他跟王相公之間的恩怨跟你這個小輩沒有任何關系,他該自己去解決他自己的問題。”
新荊不由得挑眉。
“你離開之前有沒有告訴你五伯種谔?”
“我哪敢告訴他。”種建中苦笑,“我瞞不了他任何事。哪怕我對鄧府說的是官人你需要盡快前往秦州、不得不立即出發……他一定饒不了我。”
新荊點了點頭。
“你有自知之明就好。”新荊緩緩道,“因為司馬十二也饒不了你。”
“所以我還有另一事相求。”種建中鄭重道,“我記得官人你是治平四年進士榜的榜首,還請不吝賜教——我打算去下一屆進士科試一試,也算是給我五伯有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