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照在江面上,波光粼粼,遊輪駛過的發動機聲穿透了公園裡沒有成活的綠化樹木,成為了這場戰鬥的背景音樂。
套在病服外面的寬松的牛仔褂随着冷風微微晃動,斯黛拉以标準的戒備姿勢與持劍的庫洛洛相對,明明被一把銳器穿透要害的身體,卻輕松保持站立。
她向後撤了一步,從容如舊。
那無視了一切防禦手段的盈白長劍卻像是存在于另一個次元,與斯黛拉身上飄動的布料徒勞交錯,被穿透的左下腹沒有鮮血湧出,甚至沒有留下任何痕迹。
庫洛洛的目光從持劍的右手掃過,凝聚在他手中的審判之劍與殺死小滴和信長時模樣完全相同,看似冰涼的劍身卻有驚人的灼熱,短短數秒似乎已經将他的右手皮膚損壞,向大腦傳來了尖銳的警報,反複幹擾着他的思緒。
“看來對攻擊對象也有限制。”
言語中帶些遺憾,他松開了右手,方才穿透斯黛拉的長劍如觸地的白水晶般碎裂,融化在冷白的路燈和清冷的月光裡。
“你怎麼猜到的?”
“越強大的念能力,往往具有越嚴格的制約。你的念能力有一個危險的限制。那就是念能力原本的擁有者,必須活着。”斯黛拉坦誠地回答:“我曾經去執行一個賞金任務,目标使用念能力犯下慘案,被害者的四肢消失殆盡,隻剩下破碎的軀幹,臉上最後的表情卻隻有恐慌而無痛苦。我找到他,與他戰鬥,哪怕他瀕臨死亡、跪地求饒,都沒有使用案情記錄裡的念能力,我甚至懷疑是找錯人了……但不是,他說他的念能力被幻影旅團偷走了——他們的團長,是一個能獵取他人念能力的盜賊。”
幻影旅團的團長擁有盜取念能力的罕見力量,因此設計從斯黛拉手中偷走【誓約正義之劍】的庫洛洛,就是幻影旅團的團長,與她厮殺數日的……生死之敵。
“【密室遊魚】是個奇妙的能力,失去它的時候,我很惋惜。”
單手持書的庫洛洛以微笑回應,懷念、悲憫、惋惜……一切情緒都飄蕩在一潭不見底的深水裡,杜絕了斯黛拉的窺探。
斯黛拉沿着被灰塵和落葉侵沒的碎石小路一步一步緩緩後退,河道旁的半途爛尾的公園在夜晚空無一人,隻有遠處汽車的遠光燈透過移栽後光秃秃的樹幹,将一旁石磚上的水露照的亮晶晶。斯黛拉的情緒已經從過度大起大落的激蕩,跌落麻木,豐富的戰鬥經驗重新主宰了理性,告訴她若不想死在這裡,必須專注到戰鬥上去。
對方是調動情緒、設下陷阱的高手,但是行動不會騙人。
從見面到庫洛洛将【誓約正義之劍】從她的手裡偷走,斯黛拉細數整個過程,展示念能力、解釋念能力、說出念能力的名字、觸摸那本筆記、發生的時間、兩人的距離……因為對庫洛洛這個身份的特殊情緒,她暴漏給對方的破綻太多,哪些要素才是盜取念能力真正的制約?
更深一步去想,作為将念能力打磨到極緻的強者,他持有多少偷走的念能力?至少最近的十陰獸,隻有兩個死在斯黛拉自己的眼皮下,其餘的陰獸後續必然與旅團交過手,庫洛洛有機會對其中任何一個下手,而更早之前被他偷走的念能力,究竟有多少【密室遊魚】一樣的能力在他的手裡……還有能不能同時使用多個偷來的念能力?能用多久?用幾個?
這樣一個戰術手段上的無底洞,如何才能打敗呢?
斯黛拉向後退一步,庫洛洛就向前進一步。
在失去了【誓約正義之劍】後,她自知沒有了短距離内直接結束戰鬥的決定性力量,過多的纏鬥反而會給庫洛洛使用某種未知念能力的機會。
庫洛洛卻同樣沒有主動發起進攻。
昨夜的集會後,派克将從瑪奇的身上讀取到的記憶,通過記憶彈傳輸到了庫洛洛的腦海裡。纏鬥、追擊、躲避,還有爆炸的煙塵中對信長的緻命一擊,斯黛拉的戰鬥技巧不弱于自己,甚至她的念力在量和質上的積累要更勝一籌。
是必須認真對待的對手。
而且很難對付。
“空間移動”的念能力擁有者是最難殺死的。這算是一種共識,不論斯黛拉有沒有其他底牌,隻要庫洛洛沒有一擊而勝,她就随時可以退出戰鬥。而且擁有具現化系和放出系兩個對立屬性念能力的斯黛拉,有極大的可能是特質系的念能力者,可以像自己一樣擁有更多的念能力。
他不能用手裡的念能力,慢悠悠的消磨她的體力和抵抗能力,來取得勝利。這樣漫長的博弈,結果大概率是斯黛拉使用“空間移動”逃脫出包圍,甚至有其他底牌,對旅團造成更多的損失。
可以無視【堅】、殺傷力極高的【誓約正義之劍】偏偏對斯黛拉無效……
無效……這把劍的制約……審判罪惡……
庫洛洛的目光重新緊緊錨定在斯黛拉的眼睛上,戰鬥技巧、基礎,她打磨都臻于完美,可是内心,也會毫無破綻嗎……
“‘為什麼不痛’,殺死小滴是時候,你問‘為什麼’。你之前猜對了我的身份,現在讓我也猜一猜吧。”庫洛洛的語氣中帶着玩味。
這把【誓約正義之劍】無法殺死斯黛拉,但是【盜賊的極意】成功發動,必須要得到原主人對念能力真實的闡釋,所以“審判罪惡與不義”必然是這把劍的使用條件之一。
斯黛拉停住了後退的腳步,這裡遠離了修建相對完善的公園外圍,土堆和防塵布擋住了遠處公路的遠光燈。